家里只要一张床

作者: 似弓 | 来源:发表于2018-12-23 08:12 被阅读229次

    猪头剁完最后一刀肉,就急匆匆收拾了铺子,杀向另一个战场。

    猪头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名字生得逢时,和朱屠夫竟然如此般配,让人五体投地。

    早先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养几头猪,等过年的时候,就请了朱屠夫来宰,正好供正月里来人吃请,剩下的卖一些,或者腌起来,管一年的荤腥。

    后来村子里的经济大为好转,一年到头养几只猪的效益并不比做个木匠或者做个瓦匠强,于是村子里就没人养猪了。

    村子里没得猪,朱屠夫就没得猪宰,没得猪宰,朱屠夫就没得钱混日子。

    但朱屠夫不是一般的屠夫,当县城里大多数屠夫放下屠刀转向另一个行业的时候,朱屠夫使尽浑身解数,开通了一条从邻县、邻省运回生猪或者猪肉的通道,不仅解决了村子乃至县城的吃肉问题,也解决了他的饭碗问题。不不不,不仅仅解决了他的饭碗问题,还让他走上了致富的康庄大道。

    在这条康庄大道上,朱屠夫盖起了三层楼房,添置了高档家具,老婆美杏也不用再去田里刨食,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朱屠夫单薄的身体也渐渐茁壮起来,一对胳膊比常人的腿还要粗,压在待宰的猪脖子上,猪即刻不能动弹;肚子也撑的圆滚滚的,给猪刮毛的时候,就看见凸起的肚子在杀猪桶的桶沿上蹭来蹭去,使贴在肚皮上的衣服永远保留着一道擦痕;宽宽的额头上折了几道厚厚的皱折,油腻腻的,眉毛也跟着疯长,就像猪头上的眉毛一样,遮盖住了下面的小眼睛。

    从此猪头的名号就响彻一方,没人再叫他朱屠夫了。

    宰猪卖肉之余,猪头没有别的爱好,只一副麻将牌就能让他享受着生活的全部乐趣。

    猪头前脚刚跨进棋牌室,就看到另三个麻友坐在八仙桌上吃开了,桌上摆放着干瘪的大白菜、小青菜、胡萝卜和盐豆干炒芹菜,还有一碗红烧肉,切的比麻将还要厚,因为没放佐料,白眨眨的没有生气。

    一瓶劣质白酒喝了只剩半瓶。猪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点上,剩下的扔到桌上,“烟是你们的,酒是我的了。”说完,拿起酒瓶,对着嘴倒进去,一阵猛灌,咕噜咕噜响,酒瓶就见底了。胡乱扒几口米饭,放下碗,吆喝老板,打开麻将机。

    猪头打麻将曾经和过一次绝牌,手中一万三枚,九万三枚,二、三、四、五、六、七、八万各一枚,清一色见“万”倒,杠上开花!赢钱自然不在话下,那是小事,只是那种刺激,以及长久以来江湖上对他的高谈阔论,让猪头直冲霄汉。自此,他总是把牌往难度高的地方打。

    可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麻将的圈子里并不常见。今儿个猪头就手不顺,碰了二筒、三筒、九条和一万,单吊一支一筒,这“大吊车”要是和了,也是有不少的钱进账。这时抓到一支八万,他准确地判断对家和五八万,于是把一筒打出去。轮一圈后,却又抓到一支五万,猪头苦笑不得,五万或者八万,无论打哪一支牌都避免不了“放铳”的结果,可又不得不打,这种霉运可不是牌技所能控制的。

    接下来的一牌,让猪头又亢奋了起来,没跑几圈,清一色落听一、四、七条,猪头暗暗得意,定能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点燃一根“中华”,悠哉游哉地等待着和牌。抓到一支三筒,打出去被下家吃了;抓到一支七筒,也被吃了。咦!下家不会也是清一色吧?正犯疑间,又抓到一支九筒,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打,万一下家清一色和了,那可亏大了;不打,难道把自己的清一色废了不成?多久才能抓到一付这样上好的牌。考虑再三,侥幸的心理占了上风——打!下家虎狼一样露出狰狞的獠牙,霍霍奸笑,“清一色,两碰倒”。猪头的小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下家摊在桌上的牌,也不管烟蒂烫着了手指,烟灰撒的满桌都是,嘴里不置可否地结巴着:“真、真、真的和了?”

    正待推牌重来,门帘掀起,美杏走了进来,手远远地指着猪头说:“你个猪头,白天卖猪肉,晚上卖骰子,几多天不归家,还要家不要,买那么多电视机、计算机、功放机、这个机那个机堆在家里做什么?赶明儿我就找人卖了,家里只要一张床给你摊尸!”

    猪头哪里是怕老婆的人,一边抓着牌一边回:“苦处挣钱乐处花,你懂个逑。今天上半夜手儿不顺,大家都不许走,决战到天亮。”

    美杏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有种你再说一遍,今天不回家了?”

    “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今天肯定不回了。”猪头随手打出去一张牌,看都没看美杏一眼,更没有留意美杏是啥时候走的。

    可麻将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物件,根本不像卖猪肉,这刀肉东家不要西家要,可麻将麻将,马上就犟,只要不和牌,一夜都和不了牌。不到零辰两点,猪头带的一万块钱就输光了。

    当猪头把车停在家里的院子的时候,听到屋内一阵慌乱地响动,他迅速打开家门,冲进房间,按亮电灯,只见美杏全裸着,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通向屋外的窗子打开着,一个黑影闪入草丛。

    突如其来的状况击碎了猪头的脑袋,他呆滞地站在房子中间,像个树桩一样僵住了,豆大的汗珠越过额头的皱纹奔流而下,忽儿一个急速的耳光扇向美杏,吼道:

    “我卖猪肉,你卖人肉?”

    “......”

    “我卖骰子,你卖婊子?”

    “......”

    见问不出一个屁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闭上充满血丝的双眼,呢喃道:

    “哎哟喂,家里只要一张床,家里只要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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