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兵(4)

作者: 易儿爱读书 | 来源:发表于2019-06-30 21:09 被阅读22次
    炊兵(4)

    文/三毛

    过去,每当哑巴兵被男生戏弄的时候,他会停下来,放好水桶,作势要追打小孩,等小孩一哄跑了,第一个笑的就是他,也有一次,我们在地上认字,男生欺负哑巴听不见,背着他抽了挑水的扁担,逃到秋千架边,用那东西去击打架子,我看了追上去,揪着那个光头男生就打,两人厮打得很剧烈,可是都不出声叫喊,最后将男生死命一推,他的头碰到了秋千,这才哇哇大哭着去告老师了。

    那是生平第一次在学校打架,男生的老师也没怎么样,倒是哑巴,气得又要骂又心疼般的一直替我掸衣服上的泥巴,然后他左看我又右看我,大手想上来拥抱这个小娃娃,终是没有做,对我点个头,好似要流泪般地走了。

    在这种情感之下,老师忽然说哑巴对我不轨,我的心里疼也疼死了,是命令,不可以再跟哑巴来往,不许打招呼,不可以再做小老师,不能玩跷跷板,连美劳课做好的一个泥巴砚台,也不能送给我的大朋友——

    而他,那个身影总是在墙角哀哀地张望。

    在小学,怕老师怕得太厉害,老师就是天,谁敢反抗她呢?

    上学总在路上等同学,进校门一哄而入,放学也是快跑,躲着那双粗牛似的眼睛,看也不敢看地背着书包低着头就走。

    而我的心是那么的沉重和悲伤,那种不义的羞耻,没法跟老师的权威去对抗,那是一种无关任何生活学业的被迫无情,而我,没有办法。

    终是在又一次去厨房提水的时候碰到了哑巴,他照样帮我拎水壶,我默默的走在他身边,那时“国庆日”也过了,部队立刻要开拔回南部去,哑巴走到快要到教室的路上,蹲下来也不找小石子,在地上用手指甲,一直急着画问号,好大的“?”,画了一连串十几个,他不写字,红着眼睛就是不断画问号。

    “不是我。”我也不写字,急着打自己的心,双手向外推。

    哑巴这回不懂,我快速地在地上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还是不懂,也写了:“不是给金子坏了?”我拼命摇头。

    又不愿出卖老师,只是叫喊:“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用喊的,他只能看见表情,看见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的悲脸。

    就那样跑掉了。哑巴的表情,一生不能忘怀。

    部队走时就和来时一般安静,有大卡车装东西,有队伍排成树林一般沙沙、沙沙地移动。走时,校长向他们鞠躬,军人全体举手敬礼道谢。

    我们孩子在教室里跟着风琴唱歌,唱“淡淡的三月天,杜鹃花开在山坡上,杜鹃花开在小溪旁……”而我的眼光一直滑出窗外拼命地找人。

    口里随便跟着唱,眼看军人那一行行都开拔了,我的朋友仍然没有从那群人里找出来。歌又换了,叫唱“丢丢铜仔”,这首歌非常有趣而活泼,同学们越唱越高昂,都快跳起来了,就在歌唱到最起劲的时候,风琴的伴奏悠然而止,老师紧张的在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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