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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二十年的时间【杀死】了我爸

我用二十年的时间【杀死】了我爸

作者: 费柴夫人 | 来源:发表于2018-11-20 14:57 被阅读36次

    我的家庭是包办婚姻的产物。

    我爸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妈,之所以结婚,是因为我爷爷威胁他如果不听话,他就把所有的财产留给我二伯。我爸喜欢别人,这是我们一大家子人众所周知的事。

    我妈也是结了婚才知道的,但是生米已成熟饭,那时候的人,也没几个真正琢磨过爱情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爸不一样。

    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我爸只有在结婚当天碰过我妈的身体,一炮打响,生下了我。

    爷爷当然更想要个孙子,但是我爸死活都不愿意再碰我妈一下。不仅不愿意碰我妈,在我印象里,他也从来没有抱过我。

    每天下班回家,他都会绕过我们俩,直接走进他自己的房间。他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是一个样,但是每次我都能从他关门的动静中听出来。

    我和我妈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透明人。

    或许,连人都不算。

    我爸养了只狼狗,母的,有次怀孕,生下了一窝狗崽。我好奇,趁母狗吃饭的时候想去看看狗崽。

    刚走到窝前,母狗一下冲了过来向我叫唤呲牙,我吓得坐在地上哭喊。

    我爸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他要过来帮我拦住母狗,没想到他一脚把我踢开,瞪着我吼道,“滚远点儿!”

    我妈跑出来把我抱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跟我爸用那么高的声音说,“你疯了,这是你女儿!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一条畜生!”

    “畜生怎么了!那也是我养大的。”

    我被我妈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狗。

    刚开始我害怕的只是那条狗,到后来我更怕的是这个人。

    我爸在电力局上班,他还跟朋友一起合伙开了个烟酒门市,那是个我和我妈从来都不会去,也不会被欢迎的地方。

    我妈是农民的女儿,除了操持家务再没有别的本事,这也是我爷爷看中我妈的地方,用他的话说,农村女子没那么多心思。

    我妈跟我爸结婚后就一直在家呆着,爷爷在世的时候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娘俩生活费,所以在吃穿用度上,我那时候并没有受过委屈。

    不过爷爷去世后,便再没人理会过我们俩。

    我妈虽然是农村人,但是她一辈子都在受没文化的苦,所以在我上学的事情上,她很坚定。

    当时我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但是交不上学费。

    我妈从来不会跟别人借钱,她张不开那个口。于是她带着我白天去外面做饭,工地上也做过,红白事上也做过,只要有活儿,多累多远她都肯干。晚上,她就做针线,给人缝衣服,纳鞋垫...

    终于凑够了上学的钱,但是她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东西,叫人脉。

    上学已经不仅是有钱就能上了的,还得托人找关系,她被这套不成文的铁则打乱了手脚。

    有天晚上我爸回来,我妈破天荒的叫住他。

    我爸也是没想到我妈会叫她,披着外衣懒洋洋地转过来,一脸不耐烦。

    “娃娃...也,该上学了。”

    “嗯。”我爸听完就转头准备走。

    “哎......”我妈赶紧叫住。

    “有屁快放!”我爸恶狠狠地说。

    “你,找找关系,不然娃娃,上不成......”我从门缝里看见我妈的腿都在抖。

    “上不成就别上,女娃上什么学!”我爸没给我妈再说话的机会,一扭头走进了房间,顺手把门一摔,那动静大的天花板都震了几下。

    我妈走了进来,一边给我铺被子,一边笑着说第二天早上给我蒸最爱吃的豆沙包。

    我轻声说了句,“妈,我不上学了。”

    她铺被子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下了,把我搂进怀里,想哭又不敢放声,“是妈对不起你。”

    我虽然没有上成幼儿园,但是最后还是进了小学。

    一天深夜,我爸醉醺醺地回来了。

    那时候我和我妈都已经睡下了,我爸跟疯了一样把我们的房门踢开,一把拽住我妈的领口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我害怕极了,张嘴就哭。

    “悄悄!”我爸涨红了脸,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另一只手指着我。

    只可惜他额头的青筋不仅没让我闭嘴,反而更让我害怕了。

    窗外的深夜里充满了狗叫,房间内是我的嚎啕大哭。

    “我叫你闭嘴!”我爸一只手正要打我,被我妈一把拦下。

    “你干什么!娃娃又啥都没做!你把娃怕上了!”

    我爸的巴掌抡圆了,但是不是冲我,而是冲我妈。“

    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个贱人!当初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这辈子也不会就这么个逑样儿,是你把老子毁了!”

    当下,我爸扯住我妈的头发,连打带踢。

    我最后是哭晕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我一睁眼看到的并不是我妈,而是邻居的婆婆。她说我妈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一连几天,我都没看到我妈。

    大概过了快一个礼拜,我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悄悄走了进来,起来看见我妈正在脱衣服。我妈发现我醒了后赶紧过来哄我。

    朦胧中记得,她苍白的脸上隐隐还藏着几块淤青。我问她去哪儿了,她没回答,只是高兴地说,我终于能上学了。

    等我长大一点了才知道,原来那段时间我妈一直在医院里照顾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爸一直喜欢的那个阿姨。

    那阿姨在我爸结婚后不久也结婚了,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样,她丈夫酗酒,一喝醉就打她,因为这,她已经流产了两回了。

    最后不知怎么的,她跟我爸又慢慢走到了一起。后来,她丈夫发现了,又把她打了一顿,这回直接打得那阿姨进了医院,肋骨折了两根。

    阿姨家里没人照顾她,我爸又不能明着露面儿,所以我妈提出来她去照顾,条件就是让我上学。

    除了结婚那天,我妈从来没有跟我爸一起在外面出现过,外面的人也只知道我爸娶了个女人,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是谁。

    有人问起来,我妈就说是那阿姨的远房亲戚。

    我终于能上学了。

    上学之后的我仿佛掌握了一种未知的权利,这权利让我不再害怕家里的恶犬。

    学业是有趣的,这不仅来源于我本身对未来的向往,更让我渐渐明白了,只要我能让试卷上的叉叉变得越少,我和我妈在面对我爸的时候头就能抬的越高。

    每一次跳级,每一次升学被保送后,我都觉得我像古代的状元,我甚至敢在他无意间看到我的时候还之以轻蔑的目光。

    这种轻蔑最后完全转化成憎恨,是在我妈去世之后。

    高一那年的除夕,我爸终于重视起了我的受教育程度以及未来能达到的高度所能给他带来的荣誉和利益,非要带我去领导家拜年。

    我不愿意,我妈更不愿意。

    但是他早就不像以前一样拿我要挟我妈了,反之,他想到了一个更有用的方法,用我妈要挟我。

    去之前我说好只坐半个小时,但是一到那,他们就开始喝酒,酒劲一上来,话就止不住。

    我怎么催都没用,最后让我忍无可忍大爆发是因为我听到他说:“从小这娃要什么我给什么,费了不少心,养这么大,养出息了,不容易啊。”

    我一下站起来,拿起他即将端起的酒杯冲他脸上泼去。“你还要不要点脸!”

    酒水顺着他那张粗糙的脸往下滑,我眼睁睁看着他眼里的震惊竟然夹带了一丝惊恐,我笑了。

    这么多年的愤怒和厌恶,我用一杯酒还给你,已经是便宜你了。

    我在他们不可思议的表情中淡定地走了出去,不得不说,我很享受。

    往回走的脚步一直在加快,我迫不及待要和我妈分享报完仇的快感。

    我要让我妈跟他离婚。

    我们要搬出去。

    我们再也不用看见这个人渣了。

    我从小住的是窑洞,窑洞顶上是厚厚的泥土和杂草。过年的时候,因为烟花落下来的火星点燃屋顶的情况时有发生。

    我们家也遇到过好几回,每次灭完火我要去跟人理论的时候,我妈都笑着拦着我。

    她说谁家过年不是这样,大家都图个开心,再说火把房顶的草都烧干净了也好,省的妈自己动手除了。

    可是这次火不仅带走了屋顶上的杂草,也带走了她。

    无数的泪和悔,通通变成了恨。

    高二,他跟那个女人再婚了。

    当他昧着良心说要补偿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他的一大笔钱和住校留宿的要求,我说,“你们可以结婚,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要跟着你们。”

    他没法跟我谈条件。

    一是他没理,二是他不敢。

    那个女人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在家。

    我知道他在盯着我,哪怕我对那个女人极其客气,哪怕我会和那个女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做饭,哪怕我会和她挽着胳膊一起去逛街买菜,他仍然不放心。

    就这样过了半年,他终于卸下了防备。

    因为那年我要备战高年级最后一次的奥数竞赛,这次我要是能拿到好名次,就可以直接进入名牌大学。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那个女人竟然又怀孕了。因为之前流过两次胎,所以她的胎像一直不稳定。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终于捱到了六个月大的时候。

    一天晚上他出去跟别人喝酒,那女人就在隔壁。

    当天菜做的咸了,她喝了很多水,所以一直要上厕所,因为知道我就要考试了,所以没有打扰我,自己撑着肚子来来回回上了好几次。

    我正在房间看书,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我起初没有理睬,后来因为太久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就走了出来。

    她已经不省人事了,整个人倒在血泊中。

    我喊了邻居过来,一边看着他们抬着她往医院走,一边给他打电话。

    一切结束后,我便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还要考试,我要用最好的状态去应战。

    结果很满意,也在我意料之内,我顺利地拿下了竞赛的一等奖,提前迈进了高等学府的大门。

    当晚,我生平第一次叫了很多同学来家里玩儿。我还特意求那阿姨,让她多做几个好菜。

    他当时就怒了,再一次用手指着我,“你阿姨刚流产都没好好休息,哪来的力气给你做饭。要显摆去外面饭店显摆!”

    我笑着说,“我都跟同学说了,阿姨做的饭特别好吃,不像我,做的饭太咸,吃不了。”

    阿姨突然坐起来看着我不说话,我故意露出祈求的神情,任凭他指着我骂我没良心。“孩子大了,有出息了,是该好好请人吃顿饭。阿姨现在就给你做。”

    她翻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向厨房。

    她走得特别慢,特别慢。

    那天晚上来的人特别多,满满一桌子的菜都吃光了。

    我最后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老狗受到了惊吓,冲着我们狂吠,吓得好几个同学不敢走。

    阿姨让他去把狗拦一拦,他极不情愿地去了。走到院子中心的时候,我把他拦了下来。

    “爸!”他惊呆了,转过身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爸”,也是最后一次。

    “我来吧。”我经过他身边走向老狗。

    我们家的院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他们有的畏缩在一起说笑,有的起哄故意把人推到老狗那边,有的好像在说这次奥数竞赛的最后一道题有多难......

    我走到碳棚前,拿起放在碳堆上的铁锹,使出浑身力气抡向那只吠叫不止的老狗。

    老狗的脑袋被我重重地拍在地上的瞬间,世界静止了。

    它嘴里的呜咽最后只化作了鼻口间呼出的白气和慢慢流出的血液,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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