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

      冬日中午，大阳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在老袁身上，一个人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暖暖的。这一段时间他挺高兴，脸上常常露出奸奸的笑容，特别是见到当官的时候。

    前几天，省巡视组又进驻局里了，好些处长们心神不定夜不成寐。

    老袁四十多岁，名牌大学毕业，这些年在局里干得不错，年年得先进，业绩考核第一，群众评议都是满分，但就是升不上去，一个副处一干就是八年。

    前年，黄局长到任不久，全局开大会说，我们现在人浮于事，很多人不思进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改革，干部要能上能下，要将有能力的同志提上来。老袁听了，打心里高兴。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局长改革大刀阔斧，所有处级干部全体起立竞争上岗。老袁摩拳擦掌满怀希望，业绩考评，口试笔试，群众打分搞得轰轰烈烈，老袁是志在必得。但是过了二个月，任命下来，老袁还是落选了。

    老袁百思不解，不是说德能勤绩廉吗，我那点比人差呀？找人一问，人家说，你去过局长家没有，他说没有啊，人家就说你连基本规距都不懂，难怪不行。

    后来才知道，局长夫人那里有明确的规定，二十万以上当处长，十五万以上副处长，老袁一毛不拔，本来要让他当科长的，结果考虑到他考评太优秀了，局长大人怕影响不好才叫他做了调研员。

    若要富，动干部！原来局长改革的真实用意在这里，世事真是难料，台面上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那年回老家过年，老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走在老家的田梗上，他那在省里做处长的哥哥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有能力不过副处？曾国藩曾说过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你过年过节都不到上司那里坐坐，不是傲又是什么？

      老袁这才明白，自已之不足不在于做事，而在于做人。这些年他也学到了一些，过年也提点礼物去领导家坐坐了，但还是不送钱，一来他不肯以钱买官，总觉得违背他做人的根本，二来他也没钱，工资都在老婆拿握，又没有外快。

去年，中央巡视组来省，黄局长由于贪污腐化买官卖官被双规了，局里群众兴高彩烈，老袁高兴得一夜没睡，想想这下好了，恶有恶报！据说黄局长交代，上次竞争上岗就有二十多人送了钱，这下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但是后来的事，令他再也高兴不起来，巡视组走了，所有的人都没事。据说只要是送了钱而没收钱的，不用处理。

看到那些买官的处长们又目中无人起来，他心情忧郁，看到那个传说有三个老婆三个孩子的财经处长，又在局里趾高气扬，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次，工作不顺，领导又没个好面色，他一气之下请假去加拿大旅游，还在朋友圈发了一首打油诗：公事真是丢他妈，近来心事乱如麻，从来不会拍马屁，不如去趟温哥华。

那几天，巡视组不断地找人谈话，老袁想要向组织如实反映问题，又怕得罪了人，又怕同上次一样，共产党一走，胡汉三又回来反攻倒算。况且他也没有真凭实据，都是一些道听途说，想想还是算了。又想起哥哥说的话，能力不过副处，才人死于骄傲，他心情又如死灰一般。

这天，老袁听隔壁处的一个副处长说，这次巡视组不同上次，这次是在备而来，非要将局里的问题彻底查个底朝天，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老袁看看周边，这几天那些处长们果然好象老实了许多。

老袁心情一好，不由得又露出了奸奸的笑容，嘴里不由念起讽刺明代的大奸臣严嵩的诗来：可笑严介溪，金银如山积，刀锯信手施。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巡视组没走，也没有人被查，有人说要严查，有人说没事，老袁的心情还是一时高兴一时去他妈。只是局里前面的路上的梧桐叶落了，又出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