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花都开着,走到三月,这便是春意最浓的时节。而在岭南,所有的树木里,春意最浓的应该是大叶榕树了。
曾记得,巴金先生的《鸟的天堂》里,就有“一株大榕树,枝干不计其数”。当时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棵树,犹如一片森林,成为鸟的天堂。
直到到了广州,才知那些在路边挂着长长的胡须的树,就是榕树,就是巴金先生所说的“这美丽的南国的树”。
后来,渐渐发现榕树也有“大”“小”之分,小叶榕(粤语又叫细叶榕)四季常青,一副千年不老的样子,会让人遗忘了时光。巴金先生笔下的“小鸟天堂”便是一棵古老的“细叶榕”树,它得以长青,得以茂盛,得以成为鸟的天堂。
与“细叶榕”不同的大叶榕树,却是每年都要更换新妆,展示新的容颜。
春天快到的时候,大叶榕树会在一夜之间老去,它们带着整树整树的金黄,矗立在城市之中、道路两旁,让人仿佛置身金秋的街,产生季节的错觉。直到“等闲识得春风面”,片片金黄开始飘落,紧接着遇上春雷炸响,春雨淅淅沥沥,在日夜的春的催促下,在连绵的雨中,没有人知道满城的大榕树经历了怎样的阵痛。
第二天,一眼望见满树黄叶落尽,叶片湿漉漉地铺满台阶、铺遍车顶、铺往曾经走过的绿荫,才知道那是一场生命的传递,脱胎换骨般,却无人伸出援助之手,或许伴随成长的痛苦始终都要自己承受。所以落叶无声,所以枝上安静。
想到这里,我只顾低头,轻踩着落叶,只顾让雨粉落在自己身上,好抚去一冬的陈旧。
脚下新鲜的树叶沙沙作响,额上微微的雨粉丝丝叮咛,让人觉得尽管脚下没有泥土的松软,却也有刹那间“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滋味。直到小心翼翼地走过,直到忍不住去踢一脚层层叠叠的落叶,才知跌在地上的是满身的疼痛。
雨水的湿气久久不散,桃花还是笑在春风里,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又是一夜之间,光秃秃的大叶蓉树像是接受了一次约旦河水的洗礼,以重生、以繁盛,迎接新的年轮。
看啦,环卫工人又拉走了一车黄叶;看啦,头顶树枝上的叶芽儿已露出来了;看啦,它们点点萌芽,探头探脑地,并不认生。不到两三日,已是俏皮地爬满枝桠了。
这还不是最后的新妆。风雨中,叶芽儿的萼片簌簌地落,细小地、无声地、不停止地,却无论如何也铺不满地面了,也无论如何要再次辛苦环卫工人了。
等到萼片落尽,才是新叶子长出来,一粒粒新的叶子,如婴儿的手指,如月牙儿,如恋人羞涩的笑脸,一日一日地突破、一日一次地舒展,依旧随着风,依旧迎着雨。
我最喜欢的是这种新叶的绿,淡淡的,柔柔的,缓缓的,忍不住慨叹:“春天真的到了。”
或远或近,望见春天里的大叶榕树,让人神清气爽,瞬间觉得有嘹亮的歌声在树枝上回响,让人想到活力与激情,想到长寿和健康。
叶满枝头,如眼如眉,看不到欢乐亦没有悲伤,只有一团严严实实的绿,浅浅盈盈的绿。
每一片叶子都承载不同的脉络,像是刻下不同的命运。
如果恰好有阳光,在这些丰富的命运里,就是满树光与绿的交错,让人只想置身树下,只想抬头正面天空,甚至还想爬到树上去,长成其中的一片叶子,青青翠翠,干干净净,每天都有新的样子。
在岭南,有一棵古老的“细叶榕”是鸟的天堂,#每到春天,几树围绕着我的大叶榕树也是我的天堂,它最吸引我的地方,与风月无关,与万紫千红无关。
岭南草木之大叶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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