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险些没有上成,那段时间气得家里人也是上蹿下跳,但最终还是由我的妥协而告终。后来我更是一蹶不振,考试基本上也是交白卷,想想真的是很不应该,而我就是在那段时间,遇到了她。
那天放学,和几个好朋友大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就独自一人躲在公园的角落里发呆,池塘里只剩几片残破泛黄的荷叶,偶尔一两只红蜻蜓飞来,稍停片刻便离去,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湖面静得犹如镜子一般,却倒映不出任何色彩、漆黑一片,也再也没看到那冲出淤泥的绽放,犹如自己的真实写照,空有一腔热情,却被困在这该死的小地方动弹不得。因为想得很入神,以至于我都没发觉了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是那串鼻的酒气让我猛然惊醒,抬头一看,一个青年女性映入眼帘,她的眼神很迷离,估计也是没看到我,她走了过来,坐在椅子的另一边,愣愣地在那,几分钟一句话不说,就像刚起床还没睡醒的人一样,连呼吸似乎都不复存在。良久,猛得倒在我身上…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虽是六刻刚过,但天色还不算晚,而这家伙已经喝得快不省人事,跟她搭话时回应的也净是些胡话,我听不太清,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她就这么靠在我的肩膀,不久便沉沉睡去。老实说,她长得有点奇怪,五官还好,高挺的鼻梁,小巧、薄而不突出的嘴唇,还有个饱满凸起的下巴,就是那矬浓厚的眉毛,像是两笔不应该出现的墨迹,让整幅画面显得异常诡异。
夜幕降临,期间路人经过,但也只是把我们当作情侣看一眼便离去,幸好并没什么急事,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便继续待着,由于O型血的缘故,小腿上已经被叮满了一个个的小包,奇痒难耐,实在受不了,无奈,我摇醒了她…
她伸了个懒腰,看了我一眼,发觉我虽是男生,却比她要小得多,并没有什么过大反应。甩了甩头,一边梳理她那染成橘黄色且干燥凌乱的头发,一边和我搭话。
“哈...我睡了多久了?”
“四十分钟吧。”我继续看着眼前的死湖,夜晚更是寂静无声,连蚂蚱的声音都听不见。
“嗯,真是麻烦你了。”
“你叫什么啊,小朋友。”见我没回答,她便接着说。
“寂。”
“寂…好孤独的名字哦。”
“孤独倒谈不上,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哦哦,对了我叫萦,叫我萦姐就行。”
“听你的意思,以后我们还会联系?”
“嗳,你这人真奇怪,就互相认识一下嘛。”
“嗯,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今天一点都不高兴。”
她拉耸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看得出来。”
“你想听吗?”
“请说。”
“我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同部门有个很要好的女同事,我们经常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唱K,我很多事情都会跟她说。然后今天老大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是不是在背后说他坏话,搞得现在全部门的人都知道我说他是个猥琐男…”说完嘴角下撇,眼含泪光,样子还真有些怜人。虽说大我许多,但毕竟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哦,这样啊…”
“嗯,然后我就不开心啊,就去酒吧喝酒,但我又不怎么会喝,才两三杯就头晕晕的,心想反正还早,就想到这附近找个地方坐会,但一进来公园后我就不记得事了…”
“嗯,那没事我先走了。”
“哎…哎,等等,那…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吗?就在这。”
“你喜欢。”
“嗯,你不会嫌我烦嫌我啰嗦吧。”
“还好。”
“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走了,小朋友,姐姐要回去加班了。哦对了,你手机给我。”
我掏出了手机,她楞了一下,拿在手里折腾两下,把通信卡拿了出来,随即将手机丢到垃圾桶。
“你这是…”
“扔垃圾呗。”
“为什么?”
“哎,我说你这时候不应该生气吗?我都把你手机扔垃圾桶了耶。”
“不,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
“没,我就是想整你,啦啦啦。”
“这就有点过了吧。”我知道她不是要整我。
“唉你这人儿,说话怎么一板一眼的,真是无趣。好啦好啦,你这手机未免也太破了吧,走,我带你去选一台,起码得是个触屏机吧。”
“这…谢谢了,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哎呀不用啦,你只要每周抽个空陪我说说话就行,嘻嘻。”
周五放学后,我过去公园,她果然在约定的地方出现。
“怎么现在才下课啊小朋友。”她皱着眉,看着我,似乎是等了很久。
“临近期末了,作业布置地比较多。”
“哎呀你这人,我不是问你原因,我是问你去哪吃饭啊,我都快饿死啦,你没看出来吗,一点都不开窍。”
“呃,我等下回家吃,我妈不让我在外头吃东西。”
“就一晚上也不行?”
“呃,那我跟家里说一下。”
“嗯,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之后,她便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面,我至今都记得她穿着米白色的上衣,配的是同系列的短裙,裙子半镂空的镶边,在傍晚时分显得亮眼而温和。
之后的每周五晚,我们都像约定好的那样,在这个小公园的这张椅子上见面,有时候她加班较晚,我在公园实在呆不住(蚊子多),便在公园外头选了家饮品店,渐渐地我们也习惯在那边见面,老板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即使不点饮料也容我们在那坐上一晚上。
“哎呀今天尴尬死了,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哦,看得出来,你今天没带脸,真丑。哎哟…”她踩了我一脚。我笑了笑,跟老板示意两杯炭烧奶茶。
“你小子,刚认识的时候不还挺正经的嘛,真是日久见人心。”
“哈哈,所以我那时候才问你,让你确定以后是否还要联系,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嘻嘻,想甩掉我啊,没门!”
“嗯哼,那就接着说呗。”
“哎呀,一想起来我就想找个洞钻进去。今天要跟几个同事外出办事,倒霉催的今天还穿了高跟鞋,当时真不想出去。”
“但你肯定是出去了,不然也就没啥事了。”老板拿了两杯白水过来,我先喝了口。
“嗯,本来想跟老大申报换人的,但想想,算了,反正也不远,就跟同事一起去了,结果回来的路上,我鞋跟卡在井盖上了。”我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见我没打断,她就接着说:“妈蛋那群人渣,我卡在那一动不动,他们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等我自己发觉拔不出来想叫人时他们都走得老远了。哎呀路上还好多人,那会儿感觉好丢人啊。”
“咳咳…”我又忍住了,幸好我不是那种爱笑的。
有时候她还会拉着我去逛街,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买衣服,最爱对我说她没衣服穿,那时候网店还没发展起来,我跟她几乎逛遍了各大商场,而就我所知,她这几年所买的衣服,已经足够她塞满一家子的衣柜了。
天气转凉了,她就会挽着我的手,身体微微倾向我,头刚好能靠到我的肩。现在想来,她所挽的,并非是我的手;她所靠的,并非是我的肩;她所要的,也并非是我的温度。
高三过后,我去了外地读书,但我们的联系也丝毫没见少,只不过从见面变成了网上聊天,一开始几乎天天聊,都是互相说些生活琐事,那时候网购已经开始兴起,偶尔她会帮我买衣服,但我要帮她买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因为我不会挑,更别说女人家的了,看着就眼花缭乱,所以她干脆就先选好然后把链接发给我,我下单。后来我学校的事情一多,便慢慢减少了联系,不过生日的时候还是会互相送礼物送祝福,每年都是雷打不动。
“嗳,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大二暑假回家,跟她独自走在路上,夏日的傍晚,阳光把人行道旁的树拉得深长,偶尔从树荫间投下的阳光,却异常温暖而不灼热。那时的她,一身浅蓝色短袖连衣裙,很衬她,裙子好似有点紧,但她的身材很好看,显得很匀称。
“嗯…朋友吗?不像啊,我很歧视胖子的,从不跟肥仔交朋友。”
她翻了一下白眼,“接着猜,我想到了一个很恰当的词。”
“哦?亲人?我没个这么老的姐姐。哎呀...(被她肘了一下)情侣?噫我不要...哦哦,我知道了,闺蜜!”
“错错错,给你个提示,我是只汪~”
“呃...汪?汪汪汪~你是狗啊。”
“对啊 ,我是狗神,汪星人。”
“额...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主仆呀。”
“哦哦,那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坏笑)”
“你个脑瓜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我想好了,你是公主!”
“呃,我是男...”
“不行,我说你是公主你就是公主!公主大人好,汪~”
“嗯嗯,狗狗乖~主人请你吃青椒炒蜘蛛。(她最怕的两样东西)”
“滚!!!”
后来我工作了,她也似乎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家里人开始为她四处相亲,她也跟我说了一堆奇葩相亲男的趣事。比如有个男的,跟她吃饭时说话一直结巴,坐着时手老是插在两腿之间,蜷缩成一团,走路的时候连她身子都不敢碰一下,更别说牵手了;还有一个是另一个极端,刚见面吃完饭就约着去泡温泉,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他要干嘛;后来成功地交了一个,但那个也是个奇葩,无聊不说,吃完饭看完电影就老爱跟她说晚上别回家留下来陪她,拜托大哥,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有点创意好不好...
“嗳,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都结婚了,会怎样?”
“结婚?!卧槽我才不要呢。”
“卧槽,谁特么要跟你了,我是说我们有了各自的家庭之后啊。”
“嗯...没想那么远。”
“反正我的份子钱你给定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去度假。”
“你敢!”
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会这么维持下去,直到那次...
那年放中秋,我回家一趟,她按照往常一样约我出来,我们还是坐在那家店里,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这家店还一直开着,也算是个幸运事儿,但今天她一改常态,沉默地要死,我不得已才说了几句:“最近我新找的工作还挺不错的,是家大公司,还是我梦寐以求的游戏公司,哈哈,等下请你去吃顿好的。”
她还是一言不发,气氛有点尴尬,这对于我们来说,很罕见,自从我和她认识这么久,我们几乎都会有聊不完的话题,高峰时段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即使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你知道吗寂,我爱了一个人十几年。”
“我知道。”她以前有提过,是她的初恋,初中同学。
“我相亲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虽然分手是我提出的,但我等了他快十年,一直想等他能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但我就是等不到。”说着说着,她开始梗咽...
“我理解。”我看着她,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我很想像以前那样跟她开开玩笑,但此时的我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觉得我人生好失败,今天上班的时候根本就没心情,结果把一单子的数据给弄错了,公司损失了一万多。被老大训了好久,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明天一早醒来,就会收到辞退通知。”眼泪顺着她清秀的脸颊往下滴,滴到我买的那件褶裙上。
还未等我开口,她便忽然起身:“对不起,今天怕是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她走了,走得很慢,我站在原地,心情很是复杂。我冲了过去,抱住了她、紧紧的。
我终究还是冲破了那条早已模糊不堪的底线,吻了她。她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躲避,但没过多久,她还是用力地推开了我,跑开了。好似命运就是那样安排一般,一旦有一人触碰了开关,之前所建设起来的坚固堡垒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腐蚀一空,犹如沙城吹散于呼啸中,仿佛未曾存在过。那是去年的秋天,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我独自回去之时给她发了信息:“我不知道适不适合那样做,如果这对你造成了伤害,我感到很抱歉。”但她并没有回我的信息。
一个月后,她回了:“我要结婚了。”
我回:“他爱你吗?”
“爱。”
“你爱他吗?”
“爱。”
“嗯,那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嗯。”
但我还是在找她…就算是无意的,我也希望着能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能在我们约定的老地方再见到她。五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将每件发生在身边的趣事、认识了哪些朋友、他们有着怎样雷人的经历,甚至一些很私密的东西都讲给她听。
“嗨,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从没偶遇过耶。”
“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好像连你住哪都不知道。”
“嗯,我也是啊,不过我不说,你也不要说,我们可以试试看,也许哪天我们就会偶遇呢。”
“嗯嗯,看看谁先找到谁,那个被找到的就要请吃饭。”
“好,一言为定!”
我站在第一次见面的公园椅子旁,回想着以前跟她聊过的这段话,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把我们这两条毫不想干的平行线拉扯在一起,绑了一个结。现在,我亲手把这个结解开了,我们也就散了,即使还在同座城市,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喜欢她了,她是那么地漂亮、令人倾心。即使我知道她是个爱吃喝玩乐,骨灰动漫迷,从来都不思进取,等着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典型中国现代年轻女性。我也觉得我们会一直这样,每周五晚上挣脱开世俗的枷锁,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不去担心世俗的眼光、可以抛开一切原则畅聊的知心朋友,但最终我们还是被自己内心的世俗拆了个支离破碎,很讽刺,不是吗?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会相信,男女之间有那该死的纯洁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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