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晕并没有在头顶泛起,但我想我是顿悟了。
早上六点,慵懒地睁开双眼,厌烦地望向这个世界。天空明晃晃的,远山碧幽幽的,一切都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然而,这一切并未在我心底荡起一丝涟漪。我厌烦地瞟了两眼窗外,便翻看起了手机,在那些烂人烂事中纠缠了约半小时,才起了床。
近些日子里,我感觉自己中毒了。虽然身体发肤并未有明显的病症,我却真切地感觉到病毒侵蚀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丧失了对美好事物的感知力。大好的春光就要逝去,我却没有丝毫留恋。灰蒙蒙的世界,于我而言,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生活如球一般惯性地滚动着,内在的动力和热情在消散。
很多次,我都尝试着自救,但没有成功。直到今早,我起床坐在窗前的那一刻,那些被尘封的美好,突然像幻灯片一般,一张张地闪过脑海。我感觉自己顿悟了,虽然金色的光晕并没有在头顶泛起,而且那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间,以至于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准确地描绘出那种感觉。只能说,它就像——灰蒙蒙的心里突然点燃了一屡烛光,光晕慢慢地荡漾开去,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颜色渐渐丰富起来,再重叠,再交错,世界迅速变得明丽起来。或者,那就是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中毒的,我并不清楚。只记得一路走来,我怼天怼地怼自己:“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思想被我批作封建枷锁,精神崇高的伟人被我贬作凡夫俗子,欣欣向荣的经济生活被我视作利欲熏心,就连自己偶尔做过的一两件好事也被判作是为名利……就像初食鸦片的瘾君子只会感到鸦片的美好一样,对自己的这些思考我一度沾沾自喜,甚至觉得自己像个思想家,于是任由思想在精神的原野上野蛮生长。直到最近,病入膏肓时,我才发现自己中毒了——是思想的毒。
吃早饭时,我愉快地和侄女逗趣,看到老娘满脸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些了。进到学校,发现教室外的几盆植物,杂乱、野蛮地生长着,像蓬乱的头发许久未曾修剪。找来剪刀,大刀阔斧地剪除,如同清理精神的荒原。
忽然想到神秀禅师和慧能禅师的修行。一个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一个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饱读经书的神秀禅师悟道境界竟不如打柴的慧能和尚,何故?
自古,读书人便是不自在的。他既要为碎银几两奔波,亦要有忧国忧民的情怀。读书从根本上说是一种汲取,一种沉淀,也是一种牵引,一种束缚,因而读书人的修行之路总会比未读书人的修行之路难上许多。读书人若能如神秀禅师那般“时时勤拂拭”已然是不易了。
第一节课间,收到一条短信,是说最近两天我所在的小区将会停电。想到可能的不便,魔障又起,刚念叨:“糟了,要停电……”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便兴奋地喊到:“太好了,停电了,我就可以点蜡烛了。”她这一喊,把我从魔障中拉了回来。我一阵欣喜:瞧,小孩子的快乐多简单,如若从修行来看,我还不如这小丫头呢?
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我发现自己的人生观几乎是在一朝一夕间形成的,就像这次“悟”。那段时间看了一点关于尼采、叔本华、萨特的哲学思想,读了一点卡夫卡的文学作品,让我仿佛找到了解读世界的钥匙。一丝狂妄,一屡悲观,一撮荒谬,杂糅在一起就成了我的人生观。带着这半罐水,翻阅人类历史,游走于世间,笑看世事的荒诞。可我并不能如《笑看风云》中“黄天”那般做到真正的坦然和笑看,所有的笑都是痛苦的。因为我始终有个执念,如此荒谬的人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为什么不能改改呢?
现在看来,荒谬就如树是从地下往上长一般,再自然不过了。萨特说:“他人即是地狱。”我把他人,把世事当作地狱,又怎么可能生活在天堂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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