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我被困在了平行世界。
比这更糟糕的是。
我妈和我一起,被困在平行世界了。
1、
一次巧合,我成了快穿任务者,我妈成了系统。
“还等什么?”
我妈颐指气使的熟悉腔调在我脑海里回荡:“快做题啊。”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间,请考生抓紧时间填写答题卡。”另一道机械的女声从广播里传出。
我妈闻声急了:“001号任务员,如果你敢交白卷,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该死的熟悉的配方。
我看了看试卷,English,不认识。
我试图跟我妈套近乎:“妈,给点提示呗。”
跟现实中一样,成为系统的妈咪,依旧冷酷:“请独立完成系统任务。”
“还有,001号任务员,在执行系统任务期间,不要喊妈咪,试图俘获本系统.......”
“妈咪~”我撒娇。
正所谓猛女撒娇,最为致命。
我怀疑我妈选择性地屏蔽了我。
因为直到,距考试结束五分钟前。
那熟悉又动听的声音才带着我渴求已久的答案,在我脑海里回响。
嘶~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女人着实可爱。
随着广播女声再次响起:“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我心满意足地涂完最后一个小框框。
收笔入鞘,深藏功名。
2、
我叫陈薇薇,一名星际穿越工作人员。
这工作,技术含量不高,危险系数高得离谱。
动辄就回不去了。
倒不是穿越传输系统出了问题。
主要是为了爱。
许多我的同事,都是在完成某个任务之后,抛弃了系统,不管不顾地要跟任务目标长相厮守。
对此,我深表惋惜,毕竟,完成一次穿越任务,酬劳不少呢。
否则,我也不可能背着我妈,偷偷辞了工作,跑来应聘穿越者。
来之前,我都打听过的。
穿越任务一般都是系统随机分配。
包括且不限于:攻略男主、攻略反派、打压女主等一系列推动爱情萌芽的任务。还有一小部分是升级打怪,一路努力拼搏,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走向人生巅峰的奋斗任务。
“一小部分是多少?”我好奇地问了问同事。
她大手一挥,义正言辞的告诉我:“反正我干穿越这行十几年以来,就没碰到过。”
而后,我就在她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之前遇到的任务目标如何英俊帅气、温柔体贴、财大气粗的美好憧憬下,万分激动地去领了一张任务卡。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第一次任务,就如此幸运。
请攻略B大的分数线。
B大某省市一流大学学府,国家重点学科居全国之首。
看清任务的瞬间,我脑海里的青青草原上有一群马儿愉悦地奔腾而过。
在听到系统声音的那一刻。
我对于穿越的热情,仿佛被一桶水瞬间浇灭了。
而且这桶水还是冰的。
我有理由怀疑。
我妈是不是搞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了。
为了不给她斥责我偷偷辞职之事的机会。
我只好先发制人:“你家和万事兴绣完了吗,跑来鬼混什么?”
我妈根本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咆哮道:“陈薇薇,你一天天正事不干,到处鬼混什么?”
过了一会,她面前的界面显示了这次任务成功后的工薪,她愣了愣,操作半天,来了句:“这什么玩意,我不会操作.......”
“才怪。”
在下一秒,她看清界面上的零之后,她话锋一转:“陈薇薇,我会非常严格地监督你执行任务。”
我妈斗志很高昂。
我笑得很勉强。
无力且卑微。
关于我和妈妈一起远航这件事。
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3、
我穿越了,很巧的是。
我穿越的原主也叫陈薇薇。
十五岁,刚中考完,目前算是一名准高中生。
但是奇怪的是。
她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对着镜子捏了捏脸。
就是比我嫩点,我嫉妒的狠狠摸了两把。
果然还是年轻好,我不禁感慨道。
4、
对于能够贴身监督我学习这件事。
我妈表示:“深得本宫心意。”
我说:“妈,要不你换个宫斗剧的穿越任务玩玩?”
我妈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我的日常计划表上早八点起床的时间调到六点。
漂亮。
果然是我亲妈。
一天不学够十六个小时都对不起我妈贴身伴读。
5、
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考上B大。
我妈提议,要提前抢跑。
因此在别人还在因为中考结束而疯玩的时候。
我默默地卷了起来。
在我第二十次问abandon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我妈终于爆发了。
在她排山倒海般的怒吼之下。
我十分老实且认真地收起了英语书。
拿出了五三数学。
在无数理论的冲刷洗礼之下。
它终于不负我对它的重托。
成功把我妈熬困了。
要说催眠,那还得是数学啊。
6、
就在我收拾收拾,准备躺平的时候。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保养妥帖气质温婉的女人,端着杯牛奶走了进来。
是原主的妈妈。
看清她面容的时候,我愣住了。
她怎么跟我妈也长得一模一样?
我本来以为我跟原主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穿越的缘故。
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盯着她瞧了一会。
“喝完牛奶早点睡。”
她摸了摸我的头,笑得一脸温柔,连眼尾纹都显了出来。
这下子就跟我妈区分开了,我妈是不会这样对我笑的。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忽然伸手将我倒扣在桌上的书翻了过来,秀气的眉头紧蹙来。
她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轻浅地叹了口气后,帮我把书收进的旁边的书架上:“学习很重要,但妈妈更希望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温热的牛奶被塞进我手里,她又笑了:“喝完就去休息吧。”
在她柔和的注视下,我乖乖地干了一杯牛奶,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下次能不能换小一点的杯子?实在喝不下。”
我很争气地打了个奶嗝,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嗔怪地说我傻气。
“喝不下就别喝。”
她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满眼宠溺。
我被她拉到床上,任由她给我掖紧被角,拉上窗帘,直到灯光尽灭,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我刚闭上眼睛,我妈有些幽怨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回荡:“才几点啊?这个年纪不努力,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拼命啊。”
我整个人如梦初醒般从床上惊坐而起。
“为什么她的妈妈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呢?”我低头喃喃询问出声。
两只脚尖无意识地一开一合,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摆不停,这是我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为什么,她也叫陈薇薇呢?”
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我问她:“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
回应我的是良久的沉默,悠久且绵长的沉默。
一些被我刻意忽视的细节,忽然无比清晰地在眼前闪现。
藏蓝色云纹窗帘,一整面墙的书架,东南角蒙着防灰尘的电子琴,还有墙上那副歪歪扭扭的风景画,我打开书桌上的小盏的蘑菇灯,光影辐射向房间的各个角落。
瘦长的影子像游戏里的火柴人一样,眉眼漆黑,悲喜难辨。
我下床,仔细审视着那副画,很丑,丑得别有风采。
蜡笔画的,用色大胆,毫无派系可言。
我总觉好像在家里的杂物间里,看到过。
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到过?
就在我认真回忆的时候,大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痛。
尖锐的钝痛,像海啸般袭来,瞬间夺走我所有感知。
我总觉得我似乎昏迷了一段时间。
可是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似乎我只是喝完牛奶后,安稳地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发生。
我挠了挠头。
难道是学得太用心,出现幻觉了?
7、
“你还有五分钟刷牙洗脸的时间。”
此刻的我妈,是一个无情的报时机器。
我觉得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那时我妈每天都会在五点半左右,准时出现在我门口,疯狂敲门,大喊要迟到了。
现在想想也是为难她了,毕竟是我自己上学。
还连累她跟我一起早起。
认真反思,痛定思痛后。
我翻了个身,小声跟她商量:“再睡五分钟,我一定起。”
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我发誓。”
我莫名听到了磨牙的声音,这一定是错觉,我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没有睡着。
因为真的很吵。
“你能不能不要放广场舞的战歌?”
我蒙着被子,左右翻滚,怎么都摆脱不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听到我的吐槽后,我妈很自然地把歌换成了第三套广播体操......
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确实是我妈能做出来的事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打着哈欠,认命地刷牙洗脸,坐到书桌前。
广播声适时地停了下来,我又打了个哈欠,一滴泪就这么无遮无拦地滚到纸上。
我瞬间就被自己感动了。
瞧,天刚亮,我就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拿起笔开始忙碌的学习。
虽然我还一个字都没有写,但并不妨碍我沾沾自得。
8、
这种努力的假象,被从我窗户前经过的隔壁小花看见了。
小花是一条狗,花斑毛,漆黑的眼瞳看人时总有中莫名的忧郁,每次我看它,都觉得它是一只有故事的狗。
咦,我为什么要说每次?
难道是因为我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还没等我想明白,小花对着我叫了起来。
很快,它的主人,原主的闺蜜加邻居苏巧巧穿着小白兔样式的睡衣,趴到阳台上往下喊:“小花,叫什么?这么早,让不让人睡了。”
小花听不懂,小花有自己的想法,小花对着我叫得更大声了。
苏巧巧皱了皱小鼻子,顺着小花吠叫的方向,看过来。
正巧就对上我笑意盈盈的眼睛:“早呀!”
我朝她招招手,友好的问安。
苏巧巧本来笑得灿烂,在看清我手上的笔后,瞬间瞪圆了眼睛。
警惕地问我:“陈薇薇,你干嘛呢?”
我低头看看摊开了还没来得极看的书,还有虽然拿在手上,但是一个字都还没写的中性笔。
非常诚实地告诉她:“我正准备学习。”
她隔着栏杆,往我这凑,杏仁眼滴溜溜地转:“这么早就起来看书?”
我看着她默默捏紧的拳头,很清楚的知道,她已经从我的行为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我想了想邀请道:“要不,一起?”
她拒绝了我,然后,抬头看了看太阳:“天气这么好,要不去放风筝吧。”
我看了眼窗外,天色蔚然,云朵苍白,金色的光被树叶切碎,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好像在等人把它们捡起来,装进包里,带回家,拼凑好,藏起来。
我张了张嘴,刚想答应,我妈却警铃大作地在我脑海里闹腾了起来:“任务没完成,你那都不能去。”
她把自己规划好的学习计划表,详细地念给我听,英语三小时、数学三小时、物理数学各一小时、还有生物化学、地理政治.......
对于学习这件事,我妈似乎抱有莫大的热忱。
但是在我提议:“妈,要不你也去看看书吧,别整天盯着我。”
她就兴致缺缺了:“你妈都一把年纪了,看书有什么用?”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不通这是什么歪理。
苏巧巧已经梳妆完毕,穿戴整齐,拿着一只飞燕式的风筝,在楼下喊我了。
我很想去,可是我妈说得对,凡事要以任务为重。
我朝她抱歉的笑笑,刚准备开口拒绝,原主的妈妈就在敲我的门了:“薇薇快出来,你朋友来找你了。”
“啊,可是我还要学习呢。”我撇撇嘴,烦躁地翻了翻书。
她不由分说地推门进来,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衬得她像一尊慈悲的在世佛:“少学两小时不会少块肉,出去晒晒太阳补补钙。”
我半推半就地被她赶出来房间,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床对面空荡荡的墙壁。
哪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我晃了晃脑袋,看着站在门口目送我远去的人,总觉得她笑得很不真实。
失神片刻,我妈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了起来。
她就像是一个冰冷的系统,时刻关注着我的日程表。
只要我离开书桌半步,她就会自动开启说教模式。
我莫名有些烦躁起来,甚至生出些反叛的心理,故意要跟她对着干。
我要怎么完成任务,这是我的事,考不考得上B大,也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
她似乎习惯了对我颐指气使,一旦我开口反驳她。
换来的就是另一种方式的胁迫:“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对,我就是翅膀硬了,要是再硬点,我就能跟着那只风筝一起飞走了。
“薇薇,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苏巧巧来回收缩着线圈,不时侧头看我两眼。
我收回思绪,强牵起一抹嘴角,口是心非道:“没有啊,可能是起太早了,没睡好吧。”
她把线圈塞到我手里,拉着我跑了起来。
我们跑得很快,风很大,风筝飞得很高,馋哭了公园里一众小鬼。我听不见任何人的叫喊,耳边尽是野草呼号,眼前是山脉连绵,烟霞满天。有那么瞬间,我甚至忘了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等到我们停下,擦擦额角的汗水,整个眼前的风景颓然变得非凡起来。
我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可是山水却不再是从前的山水。
我和苏巧巧对视一眼,没来由地,大笑出声来。
其实没什么可开心的事情,但就是很开心,这很奇怪,但管它呢。
我今天运动了,这本身就应该是一件值得大笑出声的事情。
与我的欢快不同,似乎我越是野性,越是在外面撒野,我妈就越是阴郁,越是不喜,越是郁郁寡欢。
这很糟糕,要是我能带着她一起奔跑就好了。
或许这样她就能知道这世界上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情,那是快乐本身。
或许,学习的目的就是帮我们寻找快乐也说不定呢。
9、
是夜,万千灯火如台阶般层叠而上,声色不一的汽笛由远及近。带着砂石、布帛、粮食、凡人与爱,在大地流浪。
我坐在书桌前,很认真地审视这次穿越任务的可完成程度。
经过缜密的思索,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有些任务是通过努力,就能完成的,例如一天内挑满一百桶水;跑步十公里;睡前做两百个俯卧撑。诸如此内靠体力就能完成的任务,它的目标是显而易见的,咬咬牙,兴许能完成个十之八九。
但是有些任务,不是坚持就能完成的,就像数学卷子里的最后两个大题,物理试卷上最后两个选择题,潜水和跳伞,创造文明和停止说教。
这些事情,要拼到泪流满面,才能看到解决的希望。
我摩挲了一下纸张,它在黑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不知道它们想告诉我什么。所以我心里没底。
对于看不到希望的东西,我的第一反应通常是放弃。
这很符合我学渣的调性,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想退缩。
我试着跟我妈商量:“要不,咱们放弃这个穿越任务吧。”
“陈薇薇!!!”
得,她一开口,我就知道结果了。
于是我很娴熟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但是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从我脑海里渗透出来:“连个书都读不好,你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今天晚上你不把落下的学习进度赶上,不许睡觉。”我妈下了最后通牒。
我看着堆成小山的书籍,觉得今晚是要奋战到天亮了。
没成想,下一秒,原主的妈妈就把灯给我关了。
客厅的灯光顺着敞开的房门扩散进来,在她身上晕出一轮暖黄的轮廓。
我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她,她抬手看了看表盘,义正言辞地说:“九点了该上床睡觉了,晚了影响新陈代谢,倒时候不长个,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且身体力行地进行了实践。
床很软,被窝很香。
咸鱼的快乐你无法想象。
10、
在逃避了几天现实之后。
我妈告诉了我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
她说要是我不能顺利完成任务,考上B大,我们就回不去了。
当时我正在跟苏巧巧看电影,笑得头都要掉了。
这时候跟我说这个。
是逼我把笑掉的头捡起来吗?
然后,我就后知后觉的发现,捡起来也没用啊。
因为智商这个东西,我似乎忘记下载了。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我妈很为难地告诉我:“已经过了七天的穿越适应期.......”
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诫下,我保证看完这场电影,马上飞奔进知识的海洋。
这是一部励志类的电影,讲得是男主在极度艰难的环境下,不分昼夜,刻苦学习,攻克万难,最后成功逆袭,成为人中龙凤的故事。
每次看这类电影,我的大脑就会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让我变得有些飘飘然,所有自知之明荡然无存。
无数的flag就是在这种时刻应运而生的。
所有轻易就脱口而出的承诺,最后都死于难产。
就像我对我妈早起的承诺、奋发图强的承诺。
本就是随口的敷衍,我自是不会上心的,但最后就错在说的人不上心,听的人却默默记了很久很久。
电影散场后,回到家,我难得地兑现了承诺,开始了苦学之旅。
很奇怪。
这些书摆在书架上的时候,都长得慈眉善目,一副良师益友和蔼模样。
但是一旦我将它拿下来,翻开,摆在面前。
它就变成了敌人和陷阱,一道道需要攻克的难关。
在我对着那些题抓耳挠腮的时候,原主的妈妈端着水果拼盘进来了。
“补充补充维生素。”
我感激地目送她出门。
刚拿起一瓣橙子,系统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起:“现在不许吃,专心做题。”
哦,我磨磨唧唧地那笔在练习册上磨蹭。
“薇薇。”原主的妈妈将门开了个小缝,探进头来:“喝奶茶吗?”
我妈怒喝:“不卫生,不许喝。”
我僵硬一笑,摇摇头。
过来一会,惊喜的声音再次从房门外传来:“薇薇,薇薇,我在网上看到一条很好看的裙子,很适合你,快出来看看。”
我写字的手一顿。
?
美丽的小裙子?
我屁股还没抬起来,我妈先声夺人:“不许动。”
“好嘞。”
我含泪拒绝了原主妈妈的邀请。
没过多久,我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薇薇快出来,你最爱看的电视剧开始了。”
系统:“不许去。”
原主妈妈:“@#¥%……&”
系统:“不许,不许,不许!!!”
我感觉我脑袋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吵得我晕头转向。
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我感觉我的两只手好像被人抓住了,朦朦胧胧中我好像看到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我看向拉着我右手的人,好像是我妈,她不知道在哭喊些什么。
我又扭头看拽着我左手的人。
我去。
怎么也是我妈?我什么时候有两个妈了?
熟悉又陌生的阵痛从大脑深处往外扩散,我疼得站不住,似乎有人把我拖上了床。
好像有人在我手臂上扎了一针。
之后,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是被我妈拍醒的。
“薇薇醒醒,醒醒.......”
我睁开眼,努努嘴:“你能别打我脸吗?”
她一把抱住我,嘴里唏哩呼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妈妈再也不逼你学习了,再也不逼你了。”
“妈,你说啥呢,我们还得完成任务,考上B大呢。”我试着抬了抬手,却失败了。
“不考了,不考了,考不上就算了。”她的声音带着抽抽搭搭的哭腔。
我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雪白的墙壁,珍珠白的窗帘,好像不是我穿越后住的房间。
“这是哪啊?”我转转眼珠,很无力地躺在床上:“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妈背过身擦了擦眼泪,语调带了厚重的鼻音:“没事,你生病了,这是医院。”
医院?可是我很健康啊,我不是应该在.......
我应该在干什么来着?
针扎般的疼痛猛地刺向我的大脑,我抑制不住的惊叫了一声。
我能感受到来自全身各处的不适,但是身体却像是被床板固定了一般,动弹不得。
“医生,医生,我女儿又发病了,医生,救命啊医生。”
我看着我妈跌跌撞撞地跑出门,而后一大群人蜂拥挤在我周围。
那种压抑无助感又出现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冰凉的试剂推进我的身体。
我尖叫着拒绝,我叫我妈救我,让他们走开。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她只会哭着摸我的头让我乖一点:“乖,打完针病就好了。”
我像是被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搁浅良久的鱼,颤抖不停。
不要,不要,不要......
我在大叫中醒来。
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藏蓝色窗帘,摆满书籍的书架,东南角的电子琴。
原来是梦啊。
“怎么了?做噩梦了?”
原主的妈妈披着一件浅青色的针织外套,担忧地坐在我床边。
她拿了一张纸巾,细细擦过我的额角。
豆大的汗水瞬间浸湿整张白纸。
或许是刚做了那样的梦,乍一下近距离看着她的脸,我心里突然有股毛毛的感觉。
我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吧。”
“那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我点点头。
她出去后,我下床走了走,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咦,我妈呢?
系统呢?
我尝试跟她联络,但脑海里始终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真是奇怪。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她回来了:“来薇薇,牛奶热好了。”
我捧着牛奶,余光突然瞥到了墙壁上的蜡笔画。
之前似乎没有的,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这是谁画的?”我捧着牛奶小口的喝着,凑近那幅画仔细瞧了瞧。
“这是你小时候画的啊,忘了?”
我小时候画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敲了敲脑袋,如果是原主小时候画的,我没理由没这段记忆啊。
她微笑着看我:“想不起来就算了。”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忘了也没事。
我喝完牛奶,她顺手就把杯子拿走了。
也不知道是牛奶的缘故,还是我真的太累的缘故。
总之这一觉睡得很好。
无梦到天亮。
早餐过后,吃饱喝足。
我又不自量力地觉自己还能再跟数学死磕三百年。
刚在书桌前坐下。
原主的妈妈就拿着两张艺术画展的门票敲响了我的房门。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吗?”她把票递了一张给我。
我惊得长大了嘴巴,是我一直想去的展啊,可是票很贵。
“那这一张是?”我指了指她手上的另外一张。
她莞尔一笑:“我陪你一起去看。”
“万岁!”我激动地跳起来,没想到我多年以前的愿望,居然在穿越之后实现了,也算不虚此行。
其实在我跟原主差不多大的年纪,我曾在生日宴上许过一个愿望,希望能和我妈一起去看一次画展。
我依稀记得她是答应过的,可是后来忘了因为什么原因,就搁浅了。
此后的日子里,谁都没提起过这茬事。
我都快忘了,我曾经梦想要成为一名画家这件事了。
奇幻的空间,炫目的颜料还有让人摸不着头脑充满神秘的油画,我站在展厅里大口呼吸,身上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
“想继续学画画吗?”
回家后,原主的妈妈问。
想继续画画吗?
我怔住了,我发现我回答不了。
从前在现实里,我为了继续画画,跟我妈吵得天翻地覆。
最后败北收尾。
她说梦想梦想,做梦想想就得了。
还能当饭吃?考个好大学,比较靠谱,实在。
她说得没错,我无力反驳。
现在,在另一个时空,遥远的世界。
一个跟我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在问我,想继续画画吗?
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嗫喏了一下,最后吞吐出一句:“可是,我还要考B大。”
“可以考艺术系啊。”她温柔的笑。
她这么笑,我就没办法拒绝了。
阔别多年,我又拿起画笔,支起画板。
“你在干什么?”
尖细刺耳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划拉一下,好好一副画,从中间被剖成两半。
又来了,又来了。
那种钝痛感又来了,有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东西,似乎又从记忆深处冒出头来。
“妈妈,我想学画画。”
“你连字都写不好,学什么画画。”
“妈妈,妈妈,看我画的好看吗?”
是那副画?我抱着头,猛地抬眼不敢置信看向墙上那副丑到模糊的画。
“画的什么鬼东西,去做作业。”
有个人把画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管我就要考艺术学院。”
有一个很倔强的人,摔门而出。
“妈,妈,我错了,对不起。”是谁追着救护车道歉?
“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拜托你醒过来。”
到底是谁在哭?
我感觉我要疯掉了,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我的还是别人的?
我抱着头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滚。
“妈———”
尖锐如裂帛的声音嗡地一声刺破耳膜。
持续的耳鸣让我分不清梦和现实。
白炽灯的光笔直的照进我的眼里,太亮了,不舒服。
“顾医生,病人似乎迷失在自己的意识里了。”
“准备强制唤醒。”
好吵。
11、
我似乎睡过了很漫长的夜晚。
漫长到,我醒过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个世界。
“妈?”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房间很空,也大,没有回声,珍珠白的窗帘在夜里舞蹈。
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萦绕在鼻尖,床头滴滴答答的电子仪,直白且清晰地提醒我所在的地方是医院。
我笔直地贴在床板上,竭力睁大眼睛,像是想要将天花板看出个窟窿来一般。
“你醒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银框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认识他,魏易,我的堂哥也是我妈的主治医师:“易哥,我妈呢?”
舔了舔干得有些发裂的唇,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却酸软无力。
“别乱动。”
他按住我的肩膀,看了看旁边的仪器,拿了个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我是生病了吗。”很奇怪,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居然出奇的平静。
好像我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一样。
我怔怔地看着白到发晕的天花板,余光却能瞥到他的身子往我这边偏了几公分。
他不说话,我自顾自神神叨叨地说着:“我妈是不是......”
一滴泪斜刺拉从眼角蜿蜒而下,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垂下眼还能看到上面包裹着层层纱布。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一只宽厚温热的的大手,附上我的手背:不是。”
“不是你的错。”我抬眼,对上他坚定温柔的眼睛,它好像在说别怪自己。
我重重的闭上眼,有人搬了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最近感觉怎么样?”
“最近啊。”我长叹了口气:“好像一直梦到我妈。”
魏易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我伸手点了点我的头,侧过身看他:“她一直在我脑袋里盯着我。”
“我好像是穿越了,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我拧了拧眉头,深思了一会:“在那个地方我遇到了一个跟我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除了相貌之外,她们两个人的脾气秉性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又想起那个温软的笑来,真是很难想象我妈脸上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魏易却开口打断了我:“两个姑妈?”
我点点头,他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也就是说你给自己幻想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妈妈?”
幻想的妈妈?闻言我愣住了,好像是的。
“那十五岁的你去哪了呢?”他又问,目光却带着探究的意味。
我不理解他的意识,十五岁的我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那就是死了啊。
“你记得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吗?”他说话莫名有些咄咄逼人了。这是又把我当成病人了。
我不喜欢,干脆闭上眼睛不想理他了。
“你不是陈薇薇。”他语气笃定的说道。
我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是。”
他突然伸手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
我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又睡过去了。
又好像还醒着,似乎有另一个我在跟他对话。
但很奇怪,我却张不开嘴,整个人像是被塑料密封了,又像是被锁在了水底,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想往上爬,却仍旧不可抵挡的向下沉陷。
“你是谁?”
我隐约看到一个身形模糊的女孩缓步离开。
“我是陈薇薇啊。”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这句话在我耳边荡开。
“那我是谁?”我低声询问,不知是在问谁。
“你啊,你是一个胆小鬼哦~”
调皮又灵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别走。”
我伸手去抓。
“回来,别走。”
我追赶着往前跑,最终却迷失在一团黑雾里,东西难辨,身陷囹吾。
孤寂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像是藤蔓攀上了巨树,不停缠绕、勒紧只要将它拖入地底一般。
“别走。”
我大叫着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哎呀,薇薇你终于醒了。”
穿着宝石蓝针织衫的女人担忧地拭去我脸颊的汗水,紧蹙的眉头在看到我醒来后渐渐舒展。
“妈?”我试探着开口,嗓音却哑涩得厉害。
她握着我手,关切的询问:“刚刚你突然晕倒,担心死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晕倒?”我揉了揉脑袋。
“对啊,你刚刚不是在画画吗,突然我听到嘭的一声,怕你出什么事,赶到房间就看到你倒在地上。”她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怎么好好的突然晕倒了呢?”
“可能是低血糖。”
我下意识开口,说完又觉得不对,好像是另外的原因。
晕倒之前我在干吗?
我侧过头,看到倒在地板上支架和画板。
画板上是一副肖像画,跟挂在墙上那副大差不差。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地上的画,起身把它捡了起来,笑问我:“这怎么跟那副画得一样?”
她故作嗔怪地瞧了我一眼:“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个丑样子。”
豆芽眼,蒜头鼻,配上血盆大口,各种古怪的颜料汇聚一堂。
“妈,看这是我给你画的肖像画。”耳边好像响起了幼稚的童声。
“难看死了,没收,回去写作业。”
是谁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又是谁把它捡了起来?
“薇薇。”有人叫我。
我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再看那两幅画。
还是不一样的,我接过她手上的画,再仔细看看。
眼神还是不一样。
太不对了。
“可惜了,中间划坏了。”她惋惜地说着:“不过没关系可再找张纸粘在背面。”
“哎.......别。”
撕拉一声,一张纸顺便分尸两段。她急急地从我手中将它的尸体躲走:“好好的画,干嘛要撕了呀。”
“你是谁?”我目光入炬的盯着她,很可惜,我没有在她脸上看出破绽。
“薇薇你别吓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她伸手想把我从床上抱下来:“妈妈带你去医院。”
好像在之前什么时候,另一个地方也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
“薇薇别怕,妈带你去医院。”
“乖别怕,打了针病就好了。”
“我没病,有病的是你,你才有病,你才应该去医院。”
是谁在歇斯底里的吼叫。
“你休想控制我。”
谁摔碎了药剂,谁跑出了医院?
又是谁在后面穷追不舍,谁穿过如潮人流抓住了我的手,却又被一把甩开。
嘭——
“撞到人了.......”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警笛声,在我耳边拉响,像国境线一样漫长绵延万里不绝。
“我错了,妈,我错了。”
是谁追着救护车声嘶力竭的呼喊?
“对不起,妈,我以后都听你的,拜托你醒过来好不好。”
混乱的时空里似乎有人忙里忙慌的搞砸了一切,再想回头补救,才发现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紊乱的记忆接踵而至,砸的我昏头转向。
好像有人在摇晃我,我怔然抬眼。
“薇薇,你怎么?”甜美和煦的笑容在我眼前绽放。
她宠溺的看着我:“瞧你,多大了还哭鼻子。”
“妈?”我叫她。
她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我几岁了?”我问她,像个执拗的傻子。
她莞尔一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薇薇十五岁了。”
“妈,你想我考哪所大学啊?”我仰头笑得灿烂。
不等她开口,我自顾自回答:“B大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努力考上B大吗?
我答应你,我真的会努力的。
我的执拗和偏执突然转了个头,在她诧异的目光里收起了画板,小心地翻开了书。
还好,还好,我还在十五岁,我还可以努力的。
还好,还好。
————
“魏医生,病人,为什么在哭?却不醒过来?”
12、
我做过很多混账的事,这放在以前,我是不愿意承认的。
现在我忽然敢于承认了,有些迟,也有些晚。
我都不确定听的人还在不在。
但我还是想说,因为我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有些对不起只要说出口,那些错误的事情,就算是到了尽头,我的自责就多了几分告慰。
我叫陈薇薇,如你所见,是个好吃懒做,厌弃学习,极善于违背母亲意愿的人。
我爱游戏胜过爱读书,从前我觉得这不能怪我。
该怪书籍太过呆板无趣,太阳明亮的那么诱人。
我有个梦想,不大不小,在我妈看来,足够毁了我这一生。
我说我要做个画家。
画天、画云、再画个丑憨丑憨的你。
不巧,我妈也有个梦想。
不大不小,正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她希望我能考上B大,似乎只有这样,我幸福的一生才会渐次拉开序章。
对此,我常常感到介怀。
故而,我时常对她反唇相讥。
我们就幸福与出息这两个观点,无数次展开辩驳。
有时她胜,有时我胜。
为了在与她的拉锯战中获得胜利,我做出过不少实实在在的荒唐事。
我会在大雨倾盆之际离家出走,却在她追出家门之际,拐个弯溜到朋友家躲避,冷眼看着她被磅礴的大雨冲成落汤鸡。
要说无动于衷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找到我时,颐指气使的语气还是那么令人反感。
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这样想,于是我的行为越发狠厉。
我开始逃课,拒绝参加考试,扮鬼吓跑她请来给我补课的老师,到处疯玩。
我讨厌一回家就对上她阴沉不定,郁郁寡欢的脸,我十分邪恶的想,要是这个女人不是我妈就好了。
要是我妈是个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又通情达理的人就好了。
在她又一次将我的画撕烂,将我的画笔画板颜料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
我知道,我终于受不了了。
我得找个什么方式,摆脱她才好。
要怎么摆脱,我想了很久,其实很简单。
我只是拿出来抽屉里的美工刀,轻轻的划了一下。
淅淅沥沥的血就从皮肤里面慢慢涌了出来。
我关了房门,躲进浴室里,浓稠的红就顺着手腕往下流,痛吗?
好像有点,不过很累,有点想睡觉是真的。
就在我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有钥匙插入门栓扭动的声音。
真是很难得能看到我妈方寸大乱的样子,别急,我很快就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们都能解脱了,我释然的想着。
“薇薇,薇薇别怕,妈带你去医院。”她慌乱地找东西想截住那不停外泄的鲜血。
我没什么力气了,也就随她去了。
那一觉睡得挺累的,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医生还是我妈的不懈努。
最终我还是没死成,与我的冷漠不同,他们都很高兴。
那次之后,我妈实实在在的改了很多。
她开始学会收敛大喊大叫的秉性,变得小心翼翼,这样的状况大概持续到我出院后两个月。
就在她跟我说这几个月都没有学习,课程落下了不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潜意识的习惯是改不掉的。铺天盖地的绝望随着她的话落不由分说地席卷了我。
人的矫情往往会某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我失望的想,她一定不爱我,我只是为了实现她梦想的机器。
就算没有我,她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甚至第五个第六个工具。
她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恰好是我,是我这么个无用的只会惹她生气的人,被莫名的羁绊带到她身边。
在又一次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我突然像疯了一样,对着拿着针管的医生拳打脚踢,摔了药剂,不管不顾地跑出了医院。
要逃走,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被任何人控制,我不要......
快,快,再跑快点,要是能飞起来就好了,像风筝一样。
我最后还是被她抓住了,在十字路口,尘埃纷飞,沙石迷眼,我挣扎着想甩开她的手。
却猛地被她推了一把,摔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嘭——
“撞人到了........”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警笛声,在我耳边拉响,像国境线一样漫长绵延万里不绝。
“我错了,妈,我错了。”
“对不起,妈。”
是谁追着救护车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以后都听你的,拜托你醒过来好不好。”
有些道歉太晚,经年之后,我再想弥补,后悔都很迟。
我很后悔,这么多年,我只记得她咄咄逼人的一面,却不记得她陪我走过的路,不记得她为我流过的泪。
————
我做了个美梦。
在那里我有一个美丽的妈妈。
所以,请别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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