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泡泡就在朝我挥手了。边挥手边含糊不清地叫爷爷。泡泡是个小美女,一岁半,苹果脸,家住七号楼,每天乘坐豪华童车,由姥爷推着在小区散步。
尽管手里拎着十来斤菜,我还是停下来,乐滋滋地跟小家伙互动。
“嗨,泡泡!”我弯了腰,冲孩子笑。
“呀呀!”泡泡回应道,仰了脸,也在笑。忽然又不笑了,埋了头,指着我手上的袋子“啊”,眼神专注,一定是好奇里面装着什么。我说“菜”,她跟着说“菜”,不过她说的话大都需要她身后的姥爷翻译。
连比带划“聊”了半天,手勒得不行了,才与泡泡道别。
喜欢孩子。尤其喜欢孩子干干净净的笑容和清澈见底的眼睛。
回家后写读后感,巧了,苗炜这一讲的标题刚好是《内心的孩子》。
坦白地说,苗炜这一讲提到的文章我一篇都没有读过——不对,也可能读过却忘了。我订阅过好多年《读者文摘》,按理说应该读到过《放风筝那一天》。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文的主题:孩子。内心的,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都喜欢孩子。世故如我,偶尔流露出一点孩子气,便会被人誉为老玩童。
孩子,又叫孩童。老玩童,那就是上了点岁数的孩童了。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童心》。童心是什么,是深山里的一汪清泉,没有半点杂质;童心是什么,是孩子的眼睛。——例如泡泡的眼睛。
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黑得纯粹,白得清澈,就那么天真无邪地与你对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穷是富,是美是丑,孩子看向你的眼神都很平静,顶多流露出几分好奇。
童心是一间小屋子,只有一间,不分里屋外屋。通向小屋的心灵之窗,没有窗帘,没有装饰,屋里的一切,一眼便可看尽。小屋里装着好多小动物,好多花花草草,好多在大人看来毫无价值的东西,包括子虚乌有的圣诞老人。当然,大人认为没用的东西,在孩子眼里可是宝贝。孩子有孩子的价值观,成人用一张百元大钞换取他手里的半根冰棍,他一定会把冰棍藏到身后,想:钱是什么东东,能吃吗,甜不甜?
我当时忘了写,童心还意味着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所有的科学家,作家,艺术家都有一颗童心,都显得十分孩子气,都喜欢研究、观察那些“没用”的东西。
然而世俗世界并不喜欢孩子气。孩子气就是不懂事;就是任性,不讲规矩,瞎说真话——所谓童言无忌——甚至敢说皇帝光着腚没穿新衣。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一天天出得山来,那泉水也一天天变得浑浊不堪。人到中年,女人不知怎么形容,男性,统称为油腻大叔或者抠脚大叔。他们,把所剩无几的孩子气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在曾经高度讲究规矩,讲究等级,讲究尊卑,需要下跪磕头的年代,不懂事是会吃大亏的。孩子们早早地学会了察颜观色,学会了顺从父母,学会了“个性不强”,学会了循规蹈矩,还学会了“孔融让梨”。可以肯定地说,我们本应天真烂漫的童年太过短暂,我们早早地“被成熟”了。
孔融懂事早,才四岁就知道把最大的梨给哥哥吃,把最小的留给自己。对照了一下,四岁的孔融就能够压抑自己的贪欲,其早熟程度非同小可,而我呢,上小学后还在跟我哥争吃,而且会大打出手。为人之父后,我从不鼓励孩子“让梨”,希望她张扬个性,尽量不做违心的事。但是我发现,有的父母明明是在教导孩子谦让,孩子极不情愿地让了,父母却不受,回应孩子的是表扬。久而久之,孩子懂得了假装谦让,学会了演戏。那么,父母对孩子的希望便是学会演戏,免得将来进入社会后吃亏。
回头说苗炜。
在这一讲中,苗炜引用了诗人特德·休斯的一段话: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构建起一个‘第二自我’来应对外部的冲击,保护心中的那个孩子。然而,人生的风雨袭来,‘第二自我’溃不成军,‘内心的孩子’毫无防备地暴露了——我们的孤独与无助,是内心中的那个小孩在受苦。”这个说法是不是太矫情了呢?但你想想,我们总会说,嘿,你别像个孩子似的。你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就像个孩子似的。所以成人看儿童视角的作品,很可能是在安慰自己内心的小孩。
非常赞同休斯的话,每个人都不甘心失去自我,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孩子,只不过孩子气有多有少而已。
你看那些跳广场舞打太极拳的大妈,有时候为一个动作争得面红耳赤,显得非常孩子气。那是她们受够了成熟,戴够了面具,放出了内心的孩子。
我想学苗炜问一下喜欢写作的朋友:你还有孩子气吗?
守护好你内心的孩子!
2022年11月10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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