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遂宁那个地方,山多路窄,人们都习惯用竹子编的背篓作为盛物容器,方便出行。
他的爷爷因为家里穷,旧社会时期常年给地主家做长工。父亲是家中老大,就早早地外出当兵,最后被分配到一个三线军工厂里当了一名司机。母亲的运气也不错,因为上过学,也被招进厂做了一名职工。从此父母结缘,他才有机会降临人世。从出生到上大学前,他一直随父母生活在这个军工厂里。厂里有医院,食堂,学校,电影院,游泳池,商场,还有一群从出生就一起成长的尿布交伙伴们,这是一个完整的社会圈。这个社会既丰富又封闭。大学之前,他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关于厂里的。
多年来,父母虽一直跟老家的亲人们联系,并不时提供一些生活资助,但因条件有限,仍很少有机会带他回老家。第一次回去老家大概4岁左右吧,赶上过年前,爷爷带他去镇上赶集置办年货。爷爷身后背着个大背篓,他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最后爷爷所幸将他放身后的背篓里,背着他走。从此他就喜欢上爷爷的背篓了。
年前的镇上很热闹,商品也很丰富。爷爷每买一样东西就会随手放进身后的背篓里,就这样,他跟着爷爷一路买买买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回去的山路上也走得比来时轻松多了。可等到进了家门,放下背篓,发觉最后买的鞭炮和肉不见了,这下可犯嘀咕了,他明明看见爷爷每一件都放进去了啊?最后奶奶说了:"估计被人偷了吧"。爷爷身材很矮很矮,背篓很大,个儿高的人从爷爷身旁走过,很容易就取走了背篓里的货物。爷爷说看来一路上是被小偷盯上了!看着空荡荡的背篓,望着无奈的爷爷,他心里很难过。
爷爷有一年从老家来厂里探望他们,身后背着一大背篓的土特产,其中就有他最爱吃的腊肉。白天,父母上班,他和哥哥上学,爷爷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有一天他外出溜达回来告诉父亲,他想炸爆米花。父亲也怕爷爷待久了无聊,就弄来一个小锅炉给爷爷爆米花用。从此,每天放学后,他和哥哥都争抢着给爷爷烧火炸爆米花,第一次跟爷爷打工经商让他特别开心,很多人也都吃到了爷爷炸的爆米花。
他说厂里山后有段废弃的墙根,背后连着厂外当地人的一个污水粪池。有一天,他和哥哥陪爷爷在山上玩,一路上他俩打打闹闹,无意中发现了那个残垣断壁。对厂外世界的好奇心,让他俩一点点靠近那里,最后好奇心停留在想知道那个臭烘烘的池子大概有多深呢?于是他俩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池子里扔去。溅起的污水让他们赶紧跑开躲了起来。"扑通扑通"两声,吓坏了紧跟上来的爷爷。爷爷不由分说地"扑通"跳进池子里,在里面一阵摸索。他和哥哥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两人都懵了,不知道爷爷为啥跳臭水池里,似乎还在找着什么?停了一会儿,他俩过去叫爷爷,爷爷这才发现两个人在岸上傻笑呢!原来爷爷以为前面"扑通扑通"两声是俩孙子掉进池子里了,他也赶紧下去打捞人呢。等他俩带着满身臭味的爷爷回到家里,自然被父母一通批评。事隔多年,他到现在想起这件事,觉得又好笑又愧对爷爷。
有爷爷陪伴的日子并不长,爷爷始终惦记着老家的一亩三分田。爷爷回家前,父母给老家亲人们备了很多礼物,塞满了爷爷的背篓。父母,哥哥,还有他把爷爷和他的背篓送上了回老家的车上。从那之后很多年,他都没见过爷爷了。
奶奶去世后,爷爷不喜欢跟晚辈在一起,独自一人生活。最喜欢骨头熬汤喝了,骨头煮了再晒干,晒干了再煮,煮好的汤当水喝。有一天,他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爷爷早上没醒来,那年,爷爷正好90岁。那时赶上他女儿出生,他没能赶回去送爷爷最后一程。
三年后,他陪父母回去给爷爷过三周年祭,看到了墙角处安放的那个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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