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水
杭州的水有种摄人心魄的安静,第一眼就不能忘记,也许已经爱上。虽是来杭州读大学,来杭州却并不是第一次,家里书橱里落灰的老相册早已定格4岁那年对杭州的全部记忆,照片已是边角泛黄,带着潮湿的霉味,却让心情布上珊瑚绒般的柔软。
然而那时对杭州的水并无印象,一个4岁的屁大孩子怎么会在意西湖的水是否是我的泪,钱塘的浪潮在圆月的十八卷得最高。
什么故事,什么知识,幼稚的快乐自是无忧无虑,也不消感悟这片水的风情人物,只喜欢看看争食的鱼翻着圆滚滚的肚皮,或者雨中蓑衣袅笠的艄公,撑开一道笔直的伶仃。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水永不停留,时间永不停留,渐渐的,也会有蛛丝网角,灰尘遍布的哀愁。
伤春悲秋是与年龄俱增的诗意矫情,突然就被拂面而来的水韵濡湿了皲裂已久的心。
还是再次来到杭州产生的印象,两年前的一个半阴不晴午后,灰渺的水色衔接朦朦的天际,娴静地端妍在那里,有种摄人心脾的独特魅力,那种使人过目难忘的气质,在众多山水照片,只一眼,仅凭直觉,便能挑将出来。西湖还是钱塘。
然而可惜,西湖历经时间淘洗的名景,我没欣赏到盎然临风的曲院风荷,我去时只见颓枝缠秋叶,收敛最后的残景;我没聆听过玉立岸边的柳浪间莺啼,经年不歇的杂音鸣笛无法复原百年前的静谧。千年古韵,沧海桑田,就连那三潭印月也换了不止一种墨色。
但沉淀千年的杭州的水,仍汪着千年不变的韵味,她褪去霓裳,染了铅华,却是层灰渺的面纱,隔阻动荡不安的变化。
便想着一身素色的唐装或旗袍,在湖边逛着,至少可以附庸当年的风雅。
闲抱琵琶坐饮茶,漫走御街听评话。
杭州有多久不见彻净的晴天,无暇的白云倒映碧澄的水了?
遗憾于美中不足的白璧微瑕,时常的雾霾笼罩的水,我仍然泥足深陷而又无可奈何的爱上。这时的水,包容着灰蒙蒙的污垢,在风尘中美出一个“道”。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生活了近两年时光,习惯了杭州的雾霾迷药,斯德哥尔摩般的爱上这里的水也就不足为奇。直面她的美就好了,无视她的风流。对这个城市宽容一点,如果因为瑕疵而拒绝接受,那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被厌恶的理由,人自身也将无地自容。不要因为瑕疵而无视她的白璧本身,也不要由于残疾而忽略她微弱的心跳。
我们木讷地活在绝望的土地,失尽氧气活成具具行尸走肉,然而绝望总是由内至外。我们能够选择不那么愤世嫉俗,仿佛喉咙被扼住,只剩下达到口吐恶气的程度。
是借口。
我并没有到连杭州的雾霾也爱上的程度,一朵芙蓉出绿水,半染铅华半染灰。
实不愿佳人灰头土脸一身风沙。
想立于岸头风轻云淡地享受更潋滟的湖色水光,想那酥柔的无根水悠悠滑落,不再带有沉重的忧愁。人对水的凌虐必须停止,当我们的工厂肆无忌惮,当我们倾倒垃圾手忙脚乱,水便成了她,她便是被无辜判罪的柔弱女子,囚于刑车内,双目含泪,只咬牙倔强,无声的接受四面八方砸来臭烂的鸡蛋、腐败的肉蔬。她犯了什么错?不过是因为广纳百川的包容,竟活该成为“众矢之的”,一切都可以毫无原则的接受?
她原本是该被呵护的。
而不是用原本清癯的身体难堪地藏污纳垢,以自己换取一方土地片刻的干净舒心,默默忍受,成就所谓的“道”。我宁愿她不伟大,她不是圣人,她可以泼辣地发发脾气,或者决堤,或者毁地,试图抨击予取予夺而又不思悔改的过错。而不是以这种方式“处众人之所恶”,人让水使人最终掩鼻厌弃。
G20的到来使杭州的天难得的蓝了起来,就算是片刻的,总归也是好的,只是希望这片蓝继续下去,如果仍是昙花一现,未免可惜。
木讷地选择拥抱蓬头垢面仍不掩唇齿国色的女子,甘心承认这是她美丽的极限?或是亦如每个爱美的女子勤于梳理,我们去还原她清水芙蓉的美丽。
我不是很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如果有得天独厚的美,蒙了尘,布了灰,浪费了可惜。
拨云开雾终有时,倚舟高歌水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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