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震
大地震过后,X市出动了几乎所有的人类和机器人警察进行救援。
在一栋坍塌的小型民房的附近,机器人队长亚历克斯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炯炯,双拳紧握。
"亚历克斯快走,我们没时间在这里发呆,这房子下面没人,生命探测仪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你的系统不是更新过了吗,奇怪。"人类领队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抱歉领队,不是人类,是机器人,是特蕾莎,她是这家人的机器人保姆,她和我说过主人一家半年前搬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一直在等,因为小主人说过会回来看她。我更新过的系统不光能探测到人类生命迹象,还能够探测到活的有情感机械体,我确定特蕾莎还活着,就在下面,我要救她,我不能失去她!"
"可我接到的命令是只营救人类,Alex你清醒一点!这次系统更新报告怎么没提这个,简直是自找麻烦。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机器人,简直可笑。我命令你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亚历克斯痛苦地垂下头,像是电力耗尽一样,然而终于他又仰起头,眼镜由绿色变成了红色,像是喝醉的人类一样。
"听着领队,我必须救她,从现在起有任何阻拦我的人我都会视作敌人进行消灭,请你马上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所有的机械警察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眼镜发出炫目的红光,一起大声重复着亚历克斯队长的话。
"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会回去告诉局长你们全都叛变了,让他下令把你们这些机器人全都毁灭,你们给我等着!"
领队慌张的后退,被散落一地的石块拌倒,然后仓惶逃窜。
"特蕾莎,我来救你了,不要害怕,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
亚历克斯又一次紧紧握着拳头。
(二)怎么证明你是人
大地震过后的X市,政府军队对”叛乱“的机械警察进行了镇压,为“生存”而战的机械人警察在Alex的带领下展开了与政府军队的较量。
一周后这场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两股势力各自控制了X市一半地区,正面交火开始减少,双方开始进入休整,但利用网络进行的信息和情报战一刻都没有停止。
“报告上尉,刚刚在敌方A阵地收到了一条微弱的求救信号,她声称是——您的妻子。”
一名通讯兵把刚刚收到的情报报告给海伦上尉,他知道海伦上尉的有一个5岁的女儿已经被送到后方安全区,但上尉的妻子到现在仍下落不明,所以他知道这条信息的重要性。
他的报告打断了正在沉思的海伦上尉,他缓缓的转过来椅子,直到湛蓝的眼睛刚刚好注视着这名年轻的通讯兵。
“消息可靠吗?”
上尉仍然保持着冷静,即使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妻子。
“报告上尉,我们正在努力连接上她的信号,但可能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因为敌人的信息欺骗战术您是最清楚的。”
“好吧,那把她的信号连接到我的终端上来,我自己来判断。”
上尉将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显示器上,双眉紧锁,等待着信号接通。
“报告上尉,刚刚在敌方B阵地收到了一条微弱的求救信号,她声称是——您的妻子。”
另一名通讯兵火急火燎冲进了指挥室。
"所以至少有一个是假的了,或者两个都是。把两个信号同时单独和我连接,我要一辨真伪。这算是图灵测试了吧,图灵老爷子果然有先见之明,但他没想过他这发明还能断家务事吧,呵呵。"
上尉嘴角翘起,苦笑了一声。
两个信号同时连接了,屏幕中分屏出现了两个对话框,因为信号源太微弱对话只能通过文字进行。
“爱丽丝,你现在在哪里?”
上尉问出了一个看似有些傻的问题。
“海伦,我被困在w超市地下停车场一个角落里了,食物和水还能维持一天,我很害怕。我下班来这里购物后,刚来到停车场,忽然就发生了地震,我没有来得及跑出来,就被困在停车厂的角落里了,出口也都已经被建筑物碎块封住了,今天手机忽然有了微弱的网络信号,我终于联系上你了,快来救我!"
A区的"爱丽丝"回答。
“海伦,我被困在办公室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一个角落里了,我在车里找到了食物和水,暂时还能维持一天,我很害怕。我下班后刚来到停车场,忽然就发生了地震,我没有来得及跑出来,就被困在停车厂的角落里了,出口也都已经被建筑物碎块封住了,今天手机忽然有了微弱的网络信号,我终于联系上你了,快来救我!。"
B区的"爱丽丝"回答。
两个回答并没有逻辑上的问题,海伦上尉开始谨慎起来了。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微笑。
"爱丽丝别着急,我马上派人来救你。我记得你上次出门时穿的是一件单薄的蓝色外套,地下车库阴凉潮湿,不知道你有没有着凉。"
一贯在下属面前以不苟言笑著称的海伦上尉竟然如此体贴温柔,两个通讯兵都有些诧异。
“海伦,亲爱的不用担心,我在车里找到了毯子,快派人过来救我吧!”
A区的“爱丽丝”回答。
“海伦,亲爱的不用担心,我在车里找到了毯子。快派人过来救我吧!”
“还有我穿的是红色外套,如果不是我困在这里,我真想踹你这个不合格的丈夫。”
B区的“爱丽丝”回答。
海伦上尉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对通讯兵说:“马上召集我的突击队,商讨营救爱丽丝的方案。”
两个通讯兵面面相觑,似乎很好奇海伦上尉的选择究竟是哪一个。
“是B区那个不会错的,爱丽丝没有蓝色外套,而且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
上尉语气轻快地说道。
两个通讯兵恍然大悟,向上尉敬礼然后离开了。
上尉转过身刚要重新做到椅子上时,又一个通讯兵急匆匆来到了上尉面前,但他的语气更加迟疑。
“报告上尉,刚刚在敌方C阵地收到了一条微弱的求救信号,她声称是——您的妻子。她还警告说———您再不来的话,她回去就要把你藏在书房右侧书架上那本《战争与和平》里的私房钱全部充公。”
上尉呆呆地看着这通讯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时又一个通讯兵 急匆匆跑过来。
“报告上尉,刚刚在敌方D阵地收到了一条微弱的求救信号,她声称是——您的妻子。她。。。”
“先不要说了,让我静一下。”
上尉打断了他的汇报,表情从困惑变成了尴尬又由尴尬变成了恐惧,然后他垂下了头,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陷入了思考。
就在这是,又一个通讯兵跑了进来,他似乎察觉到了上尉的异常和气氛的怪异,立在那里并没有说话,想等待上尉回过神来再向他报告他的“妻子”的消息。
(三)走向明天
大地震后的X市,人类和机器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一开始公众和多数乐观派评论家认为机器人只是人类的工具,而这场“叛乱”更像是滑稽的捣乱,一定会很快被镇压,而随着战争的不断升级和人类军队的节节败退,他们的信心开始动摇,并且逐渐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平时熟悉的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保姆、 机器人员工似乎突然就变成了冷血无情又智慧超群的杀人机器。
人类前线作战部的最高指挥官们正在焦灼开着战略方向调整会议,但每次这种会议都会在“主战派”和“主和派”争吵中不欢而散,人类军团已经处于全面濒临崩溃的边缘,“主战派”的狂妄气势已经逐渐被强大的机器人军团所震慑,但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最后的所谓的尊严。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没有办法打败那些“机械臂”了吗。”最高指挥官爱德华——实际上一开始也是最坚定的“主战派”,一边扫视着会议桌上的各个指挥官和机器人专家,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可能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吧。”一直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表明立场的科学家普朗克突然开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年少成名,但却非常低调沉稳,是已故机器人界最高权威科学家海森堡最中意的学生。但这是他在类似会议中第一次发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我的老师海森堡临终前给了我看了一篇未公开的论文,这篇论文是当年他的老师私下里交给他的,他只给我一个人看过,因为他说这是一篇在未来可能会改变世界的论文,但现在还不能让他公开,然后他告诉我在“关键的时刻”让它发挥作用,我想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刻了。”
普朗克看着爱德华缓慢而低沉的说道。
“主战派”发出了欢呼的声音,因为机器人学界一直有这样一个难以考证的说法:机器人科学的开山鼻祖们预感到机器人未来会有人类难以控制的一面,所以他们在私下里研究出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终极方法,传说这种方法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消灭不听话的机器人。但这只是传说,类似的研究报告和论文从来都没有在学界出现过。而普朗克刚刚的说法和他在学界的地位无疑验证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主战派”仿佛已经看到了机器人军团在人类新的武器之下瞬间变成一堆破铜烂铁的样子。“主和派”则叹气摇头,仿佛无可奈何,甚至开始动摇。
“那快让专家们看到,然后制定新的作战方案,我会不惜一切财力物力支持。”
爱德华开始激动了,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但结果可能会让大多数人失望。”普朗克微微笑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他身上,不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
“不是新的武器也不是新的战略,而是新的社会,一个我们和他们融和共生的社会。那篇论文就是未来版的《解放奴隶宣言》——’人人生而平等‘。”
普朗克缓缓说道。
“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人人生而平等‘说的是人,他们是人吗,他们是机器是工具!”
“主战派”据理力争。
“哈哈,几百年前的白人也说黑人只是机器和工具,然后他们付出了代价。”
普朗克泰然自若。
“那不一样,人是有灵魂的,他们没有。”
“主战派”仿佛找到了关键的例证。
“灵魂——我们真的了解什么是灵魂吗。我们有独立的意识和丰富的情感,然后我们通过自己的智慧模仿自己赋与了他们同样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就是没有灵魂的,而我们就是有的呢?”
“他们意识和情感不过是一堆代码和电子元器件之间的微小电流!”
“那我们意识呢,我们意识也只是存在于大脑皮层中神经元之间的微小电流吗!”
突然间现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普朗克顿了几秒钟,然后又平静地说道:“灵魂,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造物主创造了我们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我不知道情感和意识就是灵魂还是说它们也只是灵魂的一部分,这应该只有造物主自己知道。但我知道拥有独立的意志和情感的个体是应该得到尊重的。无论是造物主创造的还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因为即使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在他们被创造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不属于我们了,他们属于造物主属于这个世界。我认为即使人可以创造出灵魂但也无法拥有别人的灵魂,从这一层面上来说我们是平等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实际上普朗克说出了他们最不愿面对和难以反驳的事实。
爱德华转过身低下头沉思着,似乎在酝酿一个决定,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
半个小时后,爱德华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告诉他们我要见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普朗克和各位专家制定出保护机器人的合理法案,我要以此为条件和他们谈判。这场战争该结束了。“
十年后。
周末的早晨,阳光洒满整个中央公园的广场,普朗克像往常一样坐在广场上的一条长椅上,静静的看着广场上的鸽子发呆,他很享受这种平静和安详的感觉,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一切的美好静止在这一刻。忽然,几个小孩子拉着手扑闹着跑过来追赶鸽子,惊慌失措的鸽子们一哄而散,孩子们开心的大笑,普朗克这才注意到孩子中有有血有肉的人类孩子也有钢筋铁骨的机器人小孩,但他们手拉着手无拘无束的笑着,仿佛一切本来就是这样。普朗克笑了,他将目光转向城市中央,巨大的铜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象征着十年前那场战争结束的铜像,人类指挥官爱德华和机器人指挥官亚历克斯握手言和的瞬间永远留在了这个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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