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抢通阳令啦。”伴着一声粗声高嗓地吆喝,周牧飞被周围奔跑的鬼群裹挟着向前跑。
“飞,还不快跑,去抢通阳令啦,没准儿你运气好,刚一过来,立马就能回去呢。”
周牧飞晕头晕脑地被刚认识的晴木一路推着,随鬼群不断飞奔着。
晴木是周牧飞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女鬼,看他初来乍到的,很是照顾他。
一小时前,周牧飞还在学校的凉青湖边思考,怎样死才会让自己更舒服些。
一个没留神,脚跟不稳,被湖里伸出的一只干枯的,树枝颜色的东东扯下了湖。
他穿过一条微白的发着蓝绿色光芒的隧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这里。
“草,本来我比它还先到,凭啥它拿到了?”
“你不知道吧,它前世是通阳令主人的女儿,这次投胎是去找昨天过去的新魂的,好让它们有一世姻缘。你?你是个啥东西,让你过去。”
“老子都他妈来了20年了。”
“多少年也没用,先到也没用,人家沾亲带故的,手里又有那个权力,能紧着你用吗?”
当天唯一的一次通阳令已被放出,奔跑的鬼群突然停了下来,三三两两地凑一攒,不停议论着。
“通阳令?我们抢通阳令做什么?”周牧飞满心疑惑地问晴木。
“通阳令可以让我们重新投胎,回到阳间得人身。来到这里的鬼,都是横死鬼,阳寿未尽,阎王不收。在阳间阴间都没有编制,是孤魂野鬼,受无离所,冻饿之苦。大家都想重回阳间,好得个善终,免受这份凄苦。”晴木满眼失望地解释着,它还在计较自己这次错过的通阳令。
“怎样才能抢到通阳令呢?”
“通阳令,听说是阎王手底下管阳寿差的无岁,改了阳寿,重新投胎。听说是一段咒语,又说是个令牌。见到过的鬼都去投胎了,就在这里的也是只听过没见过的。”
周牧飞放眼望去,望着这漫山遍野的饿鬼,心中顿时沮丧起来。
“就没有其他可以重回阳间的办法吗?”
“有,找替死鬼,你不就是被拉来当替死鬼的吗?拉你来的鬼已经去投胎了。它三年前被人玷污,投湖自尽,一直在湖边踅摸合适的替死鬼。”
“我?我在学校被导师拦了论文,辛辛苦苦读书十几年,眼瞅着研究生要毕业了。导师因为我曝光他苛扣我奖学金,愣是压了我的论文不让毕业。我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没背景,没经济来源,他苛扣我的800块,是我俩月生活费。我当然不能像城里同学那样,不仅不提奖学金,还得给他塞红包。我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掉层皮了,我也是无路可走了。”周牧飞越说越愤恨,差点蹦了起来。
“唉,也是你动了自杀的念头,才招惹它过去的。找替死鬼是会损福报的,它前世被玷污,怨气太重,一心想着回阳间追前世债。”
“晴木,咱这里都是去哪里吃饭呢?”周牧飞刚一过来,就被它拉着跑了老远,要抢什么通阳令。接着又跟它一顿唠,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来新魂喽,去抢钱,抢吃头啦。”整个鬼群跟炸开了锅似的,沸腾开来。
一只新魂战战兢兢地站着,它身后的金山银山,一堆贡品被哄抢一空。连它骑来的瘦小的白马,也被活生生撕了个四分五裂。
还有几个饿鬼,因为半拉金元宝,打了起来,弄得满天尘土,最后被旁边的一个无头鬼抽个冷子,捡了便宜。
眨眼工夫,还没等周牧飞反应过来,东西早已一抢而空了。抢到食物的开始大吃特吃。抢到金银元宝的,去拿着换食物。
“快,先吃两口,垫吧垫吧。”晴木大老远地举着个白饼走过来。
“谢谢你。”周牧飞伸手接过,狼吞虎咽地塞了下去。
“在这里,要想填饱肚子,就得去抢,像你这样,只得挨饿了。”晴木碎碎念着。
一只饼下肚,才感觉不那么饿了,周牧飞望着这群瘦骨如柴,浑身脏兮兮的饿鬼,满眼的无奈。
四周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脚底下满是黄沙、灰尘,踏在上面熥得难受,唯一能够透光进来的地方,就是刚刚大家奔跑着抢通阳令的地方。
这里确实不能跟人间比。怪不得一张通阳令那么抢手,必须凭运气或者关系户才能拿到。
“快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半块。”晴木乐滋滋地偷偷捏着它手里的小半块金元宝,跟周牧飞炫耀着。
“我只要攒够10个完整的金元宝,去给发放通阳令的无岁上供,就可以重回阳间了。
“去哪里给无岁上供呢?”周牧飞像看到了一线希望,自己刚过来的时候也遭到了哄抢,幸好它机灵地为自己藏了8个金元宝,再在这边凑2个,没准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喏,它就是我们整个鬼群唯一可以接触到无岁的鬼,无岁只收它的供,旁的鬼即便去了,无岁也不会收。”晴木顺手指了指那个飘在石头上的道行颇深的老鬼。
“它叫科,是我们整个野鬼群的统领。”
晴木看向科的眼神里有周牧飞读不出的情绪。
周牧飞远远望了科一眼,它很老,整张脸跟枯树皮似的,皱纹很深,头上还有一个洞。身上衣服却很干净,不像其他孤魂野鬼一样褴褛。
它高高地站在一块乱石上,一动也不动,眼睛不时扫过整个鬼群,眼神透着贪婪的光。
“它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比我们气派,比我们穿的好,不像饿鬼啊。”
“它是无岁内派过来的,本可转世投胎的。却恳求无岁让它一直留在了这里。”
科好像觉察到了周牧飞在观察它,远远送了个不冷不热的目光过来。
图片来自网络这里的天气像更年期女人的脾气,忽冷忽热的,刚刚脚底下的黄沙还烫脚呢。现在确冰凉得让人受不了,冻得硬邦邦的,周牧飞浑身颤抖,牙齿上下打颤,连话都讲不清了。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一定要回到阳间,重得人身。”这是周牧飞还留有最后一丝意识前,脑海里唯一的声音。
他后悔了,人间虽千般无奈,万般不好,但跟现在的处境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堂了。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曾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谁晓得,死了做了个孤魂野鬼,还不如留在人间,起码还能得个善终。
当周牧飞慢慢有知觉时,感觉舒服多了。它独自躺在黄沙上,光亮处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是又在抢通阳令了。
它飞奔起来,“我要拿到通阳令,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重回人间。”
“飞,停下吧,今天的已经抢走了。”晴木迎面走过来,拦住了周牧飞。
“你还好吧,刚到这里的新魂,都要适应一段时间才会强壮。科刚刚通知了大家,它准备举办关于抢通阳令的方法的讲座。听一场需要20个金元宝,报名的野鬼还会有优先得通阳令的资格。”晴木两眼闪着雀跃的光。
“20个金元宝?它咋不去打劫呢?”周牧飞一听需要20个金元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普通的孤魂野鬼能攒住10个金元宝就算是烧高香了,20个,这不是要鬼命吗?
“打劫?你太搞笑了,就这一会儿工夫,名额已经排到了十年后。现在一个名额已经炒到了180个金元宝。”
“我没有那多钱,也不会去干找替死鬼的活儿,损自个儿阴德。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听天由命吧。”周牧飞叹口气,谁承想死了还不如活着来得安稳。
“我要攒够金元宝,重回阳间,去了我和天哥的一世情缘。哈哈……”晴木满心欢喜。
“你还是先攒够金元宝吧。”周牧飞随口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会的,心中总要有个目标,才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是的,总得要熬过去的。”周牧飞感慨着,说给晴木听,也说给自己听。
当晚,周牧飞一夜未眠,晴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没有足够的金元宝去听讲座,只能盯着时辰。时辰一到,便奔着那有光亮的地方奔跑,抢当天的通阳令。
可它还没跑到跟前,大家就已经开始往回返了。
“大哥,这不是刚到时间吗?怎么都往回走啦?”
“大兄弟,这抢通阳令啊,大家都是头天晚上就开始排队的,像你这样,踩点儿来的,就别想了。”
周牧飞满脸失望地往回走,肚子也咕咕叫了。
“飞,我已经成功报名科的讲座了。”
“这么快?恭喜你。昨晚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晴木没有答话,远远望了科一眼,满脸通红。
周牧飞并没有注意到晴木的变化,它一晚没睡,又困又饿,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周牧飞被一阵议论声吵醒,睁眼看抢通阳令的时间也错过了,干脆躺着没起来。
“你听说了吗?我们以后只能通过听科举办的讲座,拿到通阳令了。”
“这不是要老命吗?现在一个报名名额都400金元宝了,还排到了20年后,这还有啥盼头啊?”
“唉,有个渺茫的希望,总好过没有希望吧,熬着吧,盼着吧,等着吧……也别枉了咱孤魂野鬼的修行。”
周牧飞闭眼听着,也不搭话。心里算计着自己手里,除了这几天花费的3个金元宝,还剩下5个,加上上次过来的新魂少,仅仅抢到的1个,现下总共有6个。
眼瞅着科的讲座的报名费用一天比一天高,也不知道要攒到何年月了。早知这样,当初何必想死呢,不然又怎么会招惹个寻替死鬼的盯上自己。
晴木昨晚出现后,再没在鬼群中出现过。它应该是听完讲座去投胎了,还挺幸运的。
周牧飞任思绪到处飘着,反正天天的,除了抢点儿钱,抢点儿吃头,也没啥事儿干。现在也不用想着抢通阳令了,一闲下来,空虚地无聊,只能闭着眼遐想了。
“挺惬意的嘛。”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耳,周牧飞一个跳跃起身,与近在眼前的科撞了个满怀。
“长得不错嘛,唇红齿白的,可惜了了,来了这蛮荒之地。”科用两根手指捏起了周牧飞的下巴,端详着。眼里带着戏谑,没有了往日的冷酷,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狼。
“你……你要做什么?”周牧飞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只能远观的科,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还摆出这样一副姿态。
“哼……哼……做点儿你喜欢的。想拿到通阳令吗?我们先快活快活。”说着,周牧飞的衣服,被科一个挥手,去了个一干二净。
“啊……你个变态。”周牧飞羞红着脸叫道。这平时热闹的蛮荒,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是我的地盘,它们不会那么不识相。这里只有我们,不用害羞。”科看透了周牧飞的想法,不满地解释着。
“你个变态,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你个衣冠禽兽。”周牧飞怒吼着。
身后的科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你是没有选择的,亲爱的,好好享受吧!”
“啊……你个变态,死变态……”周牧飞没想到自个儿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就这样被侮辱了。它满心愤恨,又动弹不得,只留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重复大骂。
它感觉自己像浮在海上的船,顺着波浪起伏着。突然身下一阵湿热,船进水了,身后的科也停下动作,趴在了它身上。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周牧飞,你大爷的,大半夜的,你他妈号丧个屁啦。你儿子尿床了,都快把你冲走了,赶紧起来换。老娘刚睡着,又被你吵醒了。”
周牧飞被自己老婆的一记无影脚,踹得滚到了床边的瑜伽垫上,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整个房子灯火通明,墙上得挂钟指向凌晨三点四十分。八个月的儿子在床上瞪着小眼儿瞅着他,“咯咯”地朝他笑着。老婆正坐在床头,发泄着她的起床气。
周牧飞爬上床,摸着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被儿子的尿浇得一片湿热。他赶忙给儿子换了一套铺盖。
结束这一切后,周牧飞爬上床,亲亲儿子,又紧紧地抱住自己老婆,撒娇道:“老婆,你们在真好,活着真好,我喜欢这个世界。”
周牧飞老婆早累得又回到了梦乡,留下他一个人感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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