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不就是一千块钱么，现在也不算什么了，我多加几个夜班就出来了。昨天文说大商场要人，一个点五十块，我马上打电话，加到十二点三百块呢，三天不就挣回来了么?”军把电动车架好，掏出手机。

“你说得轻巧，你干的可是体力活，没日没夜地还要不要身体了，去年你加了几个夜班像大病了一场似的，眼看肉往下掉，不许往外打。”云抢过手机。

“电视里说了，熬夜伤肝，肝多重要，你要是身体垮了，我跟孩子靠谁去!”云慢慢地说。

“你妈又不是生你一个儿，还有你弟你妹呢，都有责任养老的。”云把手机塞进军的外套内兜里。

“弟弟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结婚晚，孩子都是小毛头，就靠他一双手，困难得很。妹妹是女儿，农村有儿就不能向女儿伸手的，你知道的。”军绑上护膝，三月的天，不绑护膝晚上膝盖酸胀的痛。

云不再说话，推出自行车，骑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军知道云也不是坏人，两个孩子马上就要上大学，也是有些钱紧了，云在餐馆洗盘子洗的手都泡肿了，也就为了一千多块的工资。没办法，一没文凭二没门路，只能干些苦累活了。

军烦燥的骑着车子，早高峰路上的人如蜂房般稠密，军在人堆里随波逐流。真麻烦，今天又该迟到了，又得看老板阴阳怪气的臭脸了。不就是一千块钱么，也不是什么大数字，父母年纪大了，病痛自然多些，寄点钱也是应该的。农村老人不像城里老人有退休金，虽说现在有医保和养老保险了，但也紧巴巴的，想过富足点还得靠儿女接济些。

军脚撑着地，恼火的看着对面的红数字从六十减到一，赶紧一扭油门，向前冲了出去。

军口袋没钱是众所周知的，除了饭钱军不会多带一分钱。有的工友支招让他藏点私房钱军很奇怪，自己不抽烟不喝酒的，家里日常用度云打理的十分妥贴，不用花钱藏钱有什么用呢。两口子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藏着掖着像什么话。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孩子大了用钱地方多，虽然不情愿，但是不会让他没脸的，军这点自信是有的。

“呯!”的一声，军感觉震了一下，定神一看，一个老头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呤着，军心一慌，赶紧架好车，上前扶起了老人。

“怎么也不看着点，赶这急投胎啊!”老人边揉腿边说。

“对不起，这车停路口挡住了，我看不到的，伤着没?”军紧张的望着老人说。

“废话，没见摔了吗?老胳膊老腿的，比得了你们年青人吗?再说你看我车子成啥样了?”老人指了指自行车。

军扭头一看，破旧的自行车彻底报废了，首尾分离了，也没有修的价值了。

“看你人不错，撞了也没跑，这样吧，你给一千块钱，车子三百，剩下的我去医院瞧腿去，你给完钱就走，我绝对不再找你。”老人慢慢的说。

旁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数人是忙碌的，但看热闹却总也少不了人。

“我没带钱，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要不先去医院挂个号看看再说。”军低头道。

“什么，这世道真是变了，撞了人还耍赖，太欺负人了，看你人老实才要一千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打电话报警了，上医院检查一圈一千可拿不下来，还有你得跟警察走了，也不是好事吧!”老头盯着军说。

“算了，你就给点钱吧，大家都省事。”旁边的人道。

“是啊，公了也麻烦，说不定还多要些，人家也这么大年纪了，毕竟摔伤了的，给点钱养伤也是应该的。”又有人说。

军脑子懵了起来，外乡人在这城市谋生不易，干的是苦活累活，还处处得受制于本地人，听着一样的本地腔，军感觉到四面楚歌，自己是彻底孤立无援了。

医院是不能去的，老头说的对，乱七八糟地检查下来不止一千，万一警察扣人扣车的又得耽误几天，几天工钱也一千多啊!算了，今天算自己倒霉，破财免灾吧，军掏出手机拨通了云的电话。

“云，去取一千块钱给我送来，地址我发给你。”军说。

“钱我已经汇回家了，你别操心了，安心干活!”云说。

“不是，我把人撞了，得赔一千块钱。”军声音怯了起来。

军听到电话那头云的哭声，军挂断了手机，他听得难受心痛，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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