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巫金桂家盘桓了一个通宵，周君实终于让巫金桂在他为她拟好的发刊词上签上了大名，满意而归。周三在《夷陵文艺》又忙碌了一整天。周四，《琴台》编辑部开会，包括周君实在内，大家都把约稿和自拟稿都带来了。周君实说：“老规矩是主编责任制，文责自负。因为是创刊号，我们来点小小的改革。先是四大块交换审读，有意见或建议的互相交流。宋姐要从政策角度，统审。最后就是我的工作了。”老金首先表态支持，其他人也无异议，审读就开始了。实际上，等于每个人要把整本杂志从头到尾读一遍。这一读一交流，又花了两天时间。周六，周君实把方家媛和老金留下，作进一步审稿统稿的工作。其他人也作了安排，李伟联系邮局发行部门，周莹桂联系印刷厂，宋秀菊联系电信局，给编辑部新增两部电话。
周六下班时间到，老金先走了。方家媛帮着把办公桌上的文稿一一分门别类的收拾好，对周君实说：“走，不去食堂，去我那儿吃吧！”“有什么好吃的？”“去了不就知道啦。”“正好，我也有事同你商量。”走出编辑部，周君实推着自行车，和方家媛往住宅楼走去。
一进方家媛的宿舍，就闻到了一味香味，从厨房飘散到了厅屋。周君实一声“嘿，好香啊”刚落地，从厨房里即走出一个老妇人来。看年纪应该快六十了，瘦弱的身材，脸不大，白黑透黄的皮肤非但不显得粗糙，反而颇为细腻，但额头、眼角、嘴角都有了极细琐的皱纹。方家媛说：“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周同志。”周君实颇感意外，忙上前搀起那老妇人的手臂，亲热地喊了一声大妈，问道：“您老人家哪天来的？”方母说：“来了有三个日期了。”周君实对方家媛说：“你这人也真是的，老人家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一天忙得四脚朝天的，哪敢打扰你！你看你，脸上的肉都落窝了，是不是太累了？”周君实哪里敢说这几天晚上干的事，只是苦笑了一下：“等刊物走上正轨就好了。”
方家媛当然不知道周君实是日里忙，夜里也忙，只是见他有点消瘦，有些心疼，便张罗着买了两只乌鸡，煨汤给他喝。饭桌上，周君实也没讲客套，鸡肉也吃，汤也没少喝，只是鸡腿没动，让给方母和方家媛吃。方家媛哪里肯依，硬是把鸡腿肉捣烂，放进他的碗里。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从方母口中，周君实这才知道，她有个侄子在宜昌打工，是他把她带到Y市来的。
吃过饭，方母收拾厨房，周君实便和方家媛回房说话。周君实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搭文稿，对方家媛说：“你的稿子我看完了，作了些改动，文字上也作了少许修改。标题是【迟桂花】，看能不能改一下。因为它和郁达夫的同名小说闯车了。现在和你商量的是，它往哪里发，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一是给孙浩然，让他在日报上发连载；二是我给你在《夷陵文艺》上发，不过，《夷陵文艺》载量有限，要发，得分两期；三就是一步到位，投省刊《长江文艺》。”方家媛说：“我完全不懂得这里面有什么区别，你是行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要说区别，《长江文艺》当然是最理想的，人家毕竟是省刊，全国发行的。”“那你觉得《长江文艺》会不会用它哩？”周君实说：“这事就不好说了。主要是看编辑的水平和欣赏习惯。跟你说个实事，有个作家写了部长篇小说，投《十月》、《当代》，都成了退稿，后来投给一省刊，省刊就发了。后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用一个月时间播出，一下子就轰动全国了。最后，还获得了全国性的大奖。你这个中篇，从我个人角度看，应该是不低于中上水准的。”方家媛说：“我没那大的心，能发表就行。你说了算，我听你的！”周君实是最爱听“我听你的”四个字，又是最怕“我听你的”四个字的。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抽时间先把改稿看看，再反馈给我。”“要抄一遍么？”“不用。我可以找人抄写，花几个钱就是。”他又盘算了一会儿，接着说，“就投《长江文艺》吧，一步到位。我抽时间去省城跑一趟，看有什么门路没有。”因为周君实不想耽误太久，两个人都是站着说话。不料，说着说着，周君实的倦意就上来了，两个眼皮直打架，身子往前一蹿，倒在了方家媛怀里。方家媛见状，忙用双手接住，抱着他的头，爱怜地说：“你太累了！”周君实在她怀里迷糊了一会儿，一个激灵，又站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说：“好啦，我该回去了！”方家媛扶着他，说：“我送送你。”
二人走到楼下，周君实刚踏上自行车，忽又跳了下来，对方家媛说：“老人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方家媛迟疑了一下，说：“我问过了，她只说是想我，来看看我的。不过，我揣测她的心思，还是想去那个地方看看，但她不明说，我也不好怎么办了。”周君实说：“我说你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说来看你就是来看你？你好手好脚的，有什么让她担心的？她一个老人，要真是想你，托人带信让你回去不就结了？我看，八成她是来了她心愿的。”“那你说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明天星期天，又不上班，我陪你们去。”方家媛不忍心让周君实受累，说：“好不容易有个假日，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周君实把胸口一拍：“你放心，我身体棒着哩！好，你回，我走了！”他一步跨上自行车，忽又打转，对方家媛说：“哦，对了，我们出门了，小茹来了怎么办？”“她上次说了，要准备考试，这周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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