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哥们C同学,肤白貌美,高中同班,大学同校,品学优良,德才兼备。
高中时候C同学跟我原本并不算太熟,我是村里出来的,他是县城里的孩子,我寄宿,他走读,接触的时间自然不多,他家里开个汽配城,在那个年代他对我来说就是富家子弟,不可望更不可及。
我高中是理科生,但是偏科偏的厉害,跟理科相关的科目基本不好,尤其数学。所以大学勉强读了大专,还专门挑了不用学数学的广告设计专业。
我们学校是那种本专科连读院校,毕业的时候倒是知道他和我被同一所大学录取,他成绩好自然是本科,学的专业也是炙手可热的信息技术,大学校园那么大,不同专业相隔甚远,一个学期过去自然也没什么交集。
专科课程相对宽松,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做各种兼职,勤工俭学。那时候学校收发快递都是专门设一个站点,送货上门的基本都是学生兼职,我去的早,大四的学姐离校之后刚好捡了个管理的工作,每天空闲时间就坐在站点整理单据。
那是我在大学校园第一次见到C同学,那天他穿了件白衬衫,淡蓝色牛仔裤,比高中时候更时尚的还烫了微卷的栗色头发,说他肤白貌美一点也不夸张,他走过来的时候,阳光刚好从背后照过来,逆光,整个快递收发站简直蓬荜生辉。
“嗨,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在这里。”他似乎过来的很急,有些气喘吁吁。
“C...C同学是吧?”这突如其来的打招呼不免让我惊讶。
“是呀,你不记得了,高中我们同班,那时候……”他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可回忆的,尴尬的笑了笑。
我也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下文。
“你们这里还缺人手吗?”他再次开口。
我一愣,虽说并没有太多交集,但印象中他可是富家子弟,我随手翻了翻手边的出勤登记表,兼职的学生很多还没有轮过来,就礼貌的摇了摇头。
“不需要了,你是有什么难处?”
他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是这样的,你看见刚才那姑娘了吗,我观察好久了,她隔三差五就过来取快递,我是想,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
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原来是想找机会接近人姑娘,虽说不想棒打鸳鸯,我也没有权利成其好事,只好再次解释。
“现在兼职名单上还有很多人没有轮过来,校园里的快递跟外面不一样,基本上都是定点发送,所以很多人方便就自己过来取了,我们用不了那么多人。”
“嘿,我说你就不能看在高中同学的份上帮我一把,虽说没什么交情,好歹也同窗三年,你就忍心看我饱受相思之苦?”他弯腰,肘立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以手托腮看着我,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高中时候都没发现他有这么好看。
“跟老板说说,我不要工资,全当为你效劳。”他眨眨眼。
“我……”
“小夏,你男朋友啊?”我正想推辞,老板刚好从内屋走了出来。
“老板您好,我是来应聘的,”他立马毕恭毕敬站起身来,“我不要工资,只想在这里帮忙,所以即使您不缺人手,也保证稳赚不赔。”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光不错啊,那就留下吧。”
“他不是……”
我一句话自然还没说完,就被C同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感谢声压了下去。
后来,他就成了我们站点的顶梁柱,最有时间的兼职快递哥,我们也在工作中慢慢熟了起来。
我了解到他最喜欢送最远的那栋女生宿舍楼,那是属于我们艺术学院的宿舍楼,他喜欢的是我们的学姐,美术系一枝花M同学。
M同学生的也是肤白貌美,眸含秋水,楚楚动人。
连我都不禁感叹,C同学的眼光真的不错。
当然C同学的坚持也很让我刮目相看,一连送了一年多的快递,他连M同学的面都没见到几次,他依然乐此不疲分文不取。
“这小伙子真不错,吃苦耐劳,对人都真心实意的,还肯为了你免费在这那么久,好好珍惜。”
在老板整天洗脑式的夸赞下,我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又没见到?”看到C同学耷拉着脑袋回来,我就知道又是这个结果。
“M同学人缘太好了,总有人替她下来取快递,这女生宿舍嘛,我又进不去。不过她还买东西,总是有机会的。”他说的好像轻松的样子,很明显能看出来失落。
我大发慈悲的请他在学校食堂旁边的小火锅店吃了份火锅,说了点加油打气的话。
十一月末的烟台已经冷的刻骨铭心,其实真想劝他放弃,却不知从何说起。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份执念,那是别人所不能救赎的,就像是自己挖了一个坑,跳进去,便只能自生自灭。
大二寒假前的几天,烟台下了一场大雪,甚至快要接近膝盖。
那天M小姐刚好有快递到来,大概是些学习资料的书籍,雪太厚根本无法骑车,二十多斤的箱子,C同学抱起来就走。
那时候甄嬛传正在热播,在清凉台,玄清以己之身受雪地之寒,帮嬛儿降温;宿舍楼下,C同学抱着箱子在风雪里站成了丰碑。
他发短信给M同学,小主,您的快递到了,小的恭迎驾临。
小主,小的已在风雪里等候多时,您再不来取,快递就冻死了,那真真是不好的。
小主,我和快递都不行了,您再不来就不仅仅收快递,还要为我收尸了。
后来,风雪停了,他整个人白花花的,还是没有等来M小姐。
隔壁男生宿舍楼来人取走了快递,并告诉他,以后这栋楼的快递他都不要送了,C同学被推倒在地,整个头埋进堆积的雪里。
老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整理好最后的单子,火速赶到医院的时候C同学已经退了烧。
可能是老同学加老乡又做了这么长时间称兄道弟的同事的缘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我突然失声痛哭。
C同学眯眯笑,伸手轻轻捶了我一下,“没出息,这么不扛事还怎么做我哥们。”
我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笑边说,别难过,别难过。
C同学突然坐起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反而更像是安慰我。
他说,失恋有什么好难过的,这分明是劫后余生嘛。
大三下学期刚至,我就准备离校了,走的时候又跟C同学吃了一顿饭,学姐M同学大致也是那个时候离校,虽然最后一件快递之后C同学再也没提过她,她的消息倒是传的沸沸扬扬,毕业之际她帅气多金的男朋友高调而奢华的求了婚,轰动整个校园。
“对不起。”我讪讪的跟C同学道歉,“当初我若不在收发站可能也就不会……”
“认识你这么久了,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无敌的想象力,以及这种被株连妄想症,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时候C同学开始抽烟,九月末的海边凉风飒飒,一些往事就乘着风,合着浪声,伴着烟圈消失在袅袅长空里。
离校之后我和C同学又恢复了不常联系的状态,他以哥们的称呼定居我的联系人列表里,却无从联系。大概他也到了学业紧张的时候,没有了一些情绪,他依旧是那个如常的优质少年。
实习期间,我偶尔也登校园的论坛,无意看到关于M同学的几条帖子,有的说她最终嫁给了大学时期的男朋友,有的说她逃了婚出国留学,甚至有的说她压根没有离校,一直在学校给美术老师做助手,孰真孰假我难以分辨,倒是有一条帖子分外惹眼。
那天的大雪纷飞伤了你的心,却碎了我的梦,太多的无奈无从说起,没有给你回响,我却念念不忘。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落款是大写的M。
我始终没有将这条帖子转给C同学,或许他也闲来无事逛论坛,或许他永远都看不见。
时间能解决的就交给时间,如果是劫难,我不想做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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