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的人间,万籁俱寂,冰冷的夜空,又有一道寒光掠过。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燎原心里暗想着,驾着火云,飞往寒光着陆之处。
自从冰火大战以后,冰雪精灵和炎火魔灵两败俱伤,两国绝大部分的生灵都已同归于尽,燎原也许是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身为炎国的主将,他必须为国报仇,将残余逃逸的冰雪精灵彻底歼灭。
火云在目的地停下,这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偶尔听到巷子深处传来零星的狗吠。
他细看周围,发现一个屋子的墙角附着一层白霜。他迅速推开这屋子的门,屋里传出一声尖叫。
“你是谁,闯进来干嘛?”穿着睡衣的女人带着倦容大喊。
“有没有看到白色冰冷的东西飞进来?”他问。
“这关你什么事啊?”女人红着脸说,“你……你不要趁机对我有什么不轨企图,我会找人帮忙的。”
他一手推开她,仔细搜查屋里有霜的地方,最后在浴室布满寒霜的镜子下,发现一簇雪白的冰晶,他右手紧握拳头,对准那簇冰晶重重挥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痕。那冰晶被打得粉碎,化成一团水汽消散在空气中。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那个女人竟拦在他身前,“你干嘛打碎了我的宝贝?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宝物啊!”
“哼,愚蠢!”他嘴角掠过一丝不屑,再次把女人推开,往外走去。
虽然他只是随手一推,但那女人怎么经得住这道力气,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竟哭了起来。
燎原回头看她,心中有点不忍,“哭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喜欢欺负女人?难道非要这样,才显得你们有男人味吗?”她哭得格外伤心,那双泪眼显得楚楚动人。
“没人要欺负你,我只是帮你除害!”他再仔细看她,竟想起了他的妹妹。
他妹妹是炎国的大祭司炽颜,驾火驭石之力,举国上下,唯她最为出色。小时候,他们经常比试,他用炎功,而妹妹则用火石,妹妹虽然在法术上有过人之处,但弱点在于她耐力不足,经不起几个回合,她就会放弃,哭着说哥哥欺负她。燎原往往会在她的哭声中败下阵来,对她开玩笑:“以后上战场,你干脆直接来个哭喊吧,让敌人见识你这哭声的威力”。
后来,他这话当真是应验了。在那场冰火大战之中,炽颜确实哭了,但是并不是为了击退敌人,而是与哥哥诀别。她流着热泪,费尽了最后的一股念力,用火墙和石垒将雪国逼近的暴风雪抵挡在山下,并把燎原击退,送离了战场。
等到燎原赶回战场的时候,她已经香消玉殒。雪国和炎国已成废土,冰雪和火焰的能量早已分崩离析。自此,他以火焰之力立下誓言,必须将挑起事端的冰雪精灵赶尽杀绝。
他走到女人身旁,扶起她,“对不起!”在炎国,他几乎从来不说这句话,因为只有比武才能解决问题,但在人类,这句话可以化解很多纷争。
“啊,你的手好烫!”她立刻把手缩回,接着担忧地看看他,“你不会是发烧了吧?”女人轻抚他前额,像触电一般,然后走进浴室片刻,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毛巾敷在他额上。不料那毛巾发出吱吱水声,冒出一层水蒸汽,干了一半。
“天啊,你这是极度的高热啊!赶紧去医院吧!”女人慌张起来。
“不要紧,我天生如此。”燎原把他的来历,以及打碎冰晶的缘故逐一向她解释。
“你真是一个热血的汉子,可是,这样累吗?”
这样累吗?这问题从来没人问过他,哪怕是他自己也不会。他只知道勇往直前,从不退缩。再苦再累,他只要稍微歇息就可以继续下去。不知为何,出自这女子口中的这句话,让他内心悸动。
女人看他没有答话,自己喃喃自语起来:“我叫苓芝,在城里结识到我的前夫,继而相恋,嫁给他之后就搬到他的这个家乡里住,但是没想到他回到城里以后,就对我冷淡了,常常不联系我,我才发现他已经另结新欢,把我丢弃在这里,最后他和我离婚了,留下这个房子给我。”说到这里,她又流泪了,“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我的人。”
“没事,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欺负女人,也有懂得疼人的,你会遇上爱你的人。”他安慰她。
她点点头,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安慰话;刚刚看到他闯进来的时候,虽然心里害怕,但内心深处却有种莫名的期待,这样伟岸的男子,对她来说既是期盼,也是奢望。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呼出一口寒冷的白气。他看到她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你碰到那簇冰晶了吗?”
她声音颤抖着回答:“是的,我看到那晶体精美,爱不释手,便戴在头上……”她脸带微笑,“好久没戴过头饰了,也好久没人赞美过我了,他以前总是夸我漂亮的,但是他现在只会夸别的女人了,你说……我漂亮吗?”
他看着她,本想开口大骂那男人真会撒谎,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实话实说的时候,“他离开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是最漂亮的!”
她笑得像桃花一般,但是加剧了咳嗽,使她紧捂着胸口。
“你中了冰雪精灵的寒毒,我用火力替你祛毒吧!”他张开手掌,掌心骤然生起一团飘动的火苗。
“求……求你抱我,求你,抱紧我,我好冷!”她紧闭双眼,浑身哆嗦,嘴唇已经发绀,表皮泛起零碎的霜尘。
“不,你只是俗肉凡胎,我体内的火热足以让你燃烧成灰烬,魂飞魄散。我用火力为你祛毒,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轻微苦笑,“一线生机有什么用?冰雪精灵的寒毒,怎比得上人间的冷漠无情可怕!与其孤独不堪地活着,不如彻底一点,让身体和灵魂温暖地死去!”她往他身上扑去,紧紧地抱着他。
他的身体如同一根烧红的铜柱,她紧抱他之后,感觉皮肤吱吱作响,皮肤紧贴在一起,似乎散发出一股肉香。
他温热的气息犹如熊熊烈火,驱散她内心深处的凄冷与恐惧;她顿觉身心舒畅,仿佛久封的阴魂重见阳光,纵然此刻消逝,但这是一种彻底的解脱,是一种全然的释放,暖意洋洋……
翌日,日出东方,送走了寒冷的黑夜。宁静的小村庄,开始了新的一天。
燎原慢慢走出安静的屋子,抬头远看东方绚丽的朝霞,曾经冷漠的眼里似乎增添了一丝柔情,深红色的披风在晨风中飘扬。
临别时,他回望屋里,轻舒了一口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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