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不经意间慢慢老去,而我和她的关系渐渐变为朋友,我甚至成为她的主心骨。她做决定时总要问一下我,从存折的活期定期到明天吃什么。她向我抱怨弟弟妹妹的不懂事,我惊异于历史的相似,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她。
她变得没有安全感。
暑假,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去了爸爸打工的地方,我也过去了。一个晚上爸爸去了工地之后,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打混凝土要用的材料还没送去,打爸爸的电话关机。我打过去也是关机,妈妈急坏了,连忙叫上我出门去找。
我们去了工地上,去了项目部,见到的人都说没有看到爸爸。她急得快哭了,怕爸爸晕倒在哪里没有人发现。我已经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却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一定会没事的。”
后来我终于打通了爸爸的电话,爸爸说他在项目部的椅子上睡着了。妈妈不信,她突然变得很生气,一句话也不和爸爸说就往回走。爸爸追上去挽着妈妈的手解释,我走在他们的后面。爸爸还要去一趟工地,妈妈就和我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等他。
“雪莲……”妈妈喊出我的名字之后就趴在我的肩膀上泣不成声。我抱着她,轻拍她的背,那一刻,我真希望我的肩膀再宽厚一点。
那天晚上,已无人运作的塔吊上的照明灯很明亮,矿区刚建成的员工宿舍看得格外清楚。我和妈妈的影子映照在地上,紧紧依偎,我的影子明显要高大几分。

她变得小孩子心性。
有天晚上我俩散步回家时经过一个花园,她一时兴起想去折几朵玫瑰,我就帮她看着人。她折了好久才折下一枝,还把手指刺出了血。她把花儿给我拿着,还试图使我相信人的血液多了也不好,损失一点才更健康。
我们把玫瑰花带回去养在一个瓶子里。玫瑰一共三朵,可惜当时黑灯瞎火,没折到一朵是含苞待放的,有一朵甚至在回去的路上花瓣就掉落了一半,剩下的两朵也很快凋零。
我和妈妈确实是已在时间的洪流中达成了和解。有时候,我心疼她超过心疼自己。
我给她买鸡汤文《做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告诉她我的柜子里有很多书,没事可以拿出来看看;我想让她多出去走走,她却总是舍不得花钱,终于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全家去了一趟赵一曼故居;打电话回家时我会叮嘱妹妹多帮着做家务,让弟弟别惹妈妈生气;看到她交了新朋友、有了自己的小姐妹我会很开心,终于理解她在我耳边反复唠叨我却充耳不闻的“不要做什么都一个人,要和同学们一起。”
由于时间的跨度拉大,每次相见我都会发现妈妈又衰老了一些,她的额角爬上了细纹,一头乌发也染上了岁月的霜。我知晓自然规律之不可逆转,但总免不得黯然神伤。
韶华易逝,容颜易老。无论如何,还请时光善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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