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旧事复重提 重臣始乔装
上回讲到,忠臣方孝孺遗子方德宗与台州府民余学夔经九死一生,由一面黑壮汉引荐,终与同为落难之人黄子澄之子黄圭相见。正当此时,那黑汉子却展露马脚,竟不知为何人安插于遗孤之中眼线,正欲逃回主子之处复命,不料被余光头撞个正着。欲言此事,还需自半年前讲起。
此事源于永乐四年冬,江苏太仓刘家港。
刘家港本为一临海小镇,此地闻名于三宝太监郑和远航诸国之始发处也。正因如此,平素沉寂已久,只见小舸渔舟之港面此时已是换了幅景象:
一枝寒梅迎万舟,冬日寒雨出渡口。
栈桥抬望巨帆扬,海门回眼艏兽吼。
鼓乐齐奏汉唐曲,雕阑画栋鬼神愁。
红旗舒卷诗情在,且有潮似鸟鸣啾。
正当万舰待发,万事妥当,万帆欲扬之前夜,与港边扎营之主帐内,正有二人借酒密谋。
“此回特邀源洁兄前来,别无它意,实乃有一要事相求...”说话人面白无须,举杯相邀来人。自是那马三宝太监郑和无疑。
“欸,大人言重了,胡某乃一庸碌士耳,若为国为民有何能相助,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言者姓胡名濙字源洁,官至户科都给事中。此时亦正举杯应对。
“哈哈哈哈哈...胡大人,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了,只需一点即可...”郑和举杯之手稍一顿,不觉之间换了副狡黠之情。
胡濙面上一滞,随即觉己失礼,紧接着换上了副笑面佛佗:“呃...不知大人这‘一点’所指何事...”言罢便直盯着马三宝,生怕怠慢丝毫片刻。
反观郑和,此时却那还看得出一丝笑容?一张白面孔阴森森、直勾勾盯着胡濙:“这一点不要别的,只要从此隐姓埋名、乔装变换,抛掉已得的荣华富贵、妻儿家人,到那万里之外的荒蛮异国,所作所为青史不载,九死一生......所有的这一切,要我说只是为了大明江山安泰,永除后患,胡大人以为,值不值得呢?”
见胡濙直愣愣杵住,不等其发话,郑和紧接着委出缘由:“我亦知大人不解,并非耍笑,实乃话出有因。”讲到此顿了一顿,饮一口茶润润喉咙:“只因五年前当今圣上扫清奸佞,重拾大统,方孝孺、齐泰、黄子澄之徒皆受诛伏法。虽为绝后患,夷方孝孺十族,然天有不测,仍未斩草除根。至今方孝孺之子竟被奸人所护,逃出生天,行踪不明;黄子澄之子更是据传逃亡西域,至今仍偶有那客商使者可听闻到其行迹。有鉴于此,当初领命出洋之时,皇上已全权授予在下广纳忠义之士,望求得一人,暗地行遍天下,搜集那佞臣之后下落,待时机成熟,将之——”说到此,郑和手掌生风,“咣”一声击于桌案,震得那酒杯香炉叮当乱颤:“——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大人一颗拳拳报国心,当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胡某正巧与那方孝孺一家有不共戴天、杀叔夺财之仇,若因此事托付胡某,必当在所不辞...然仍有一事不明:虽现今已发现那奸臣子嗣下落,需暗中监视自不必多言,可这其中之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此中详细还望大人详述。”胡濙此时面上疑云仍密布重重,不见消减。
“哦...此事无他,只是传言听闻,那黄子澄之子黄圭为掩人耳目,有意于深山密林隐居,且不希望亲自抛头露面,望寻一仆人助其打理日常采购生活。吾因此而虑,此乃一打入其内部之良机,故设下此计。”
“那依大人之计,如何才能与那黄圭接触...”
“详细之处,不劳大人费心了。明日晨起,必有车马于帐门等候,大人随走便是,不出七日即可抵达肃州卫,抵达彼处即会有他人指点。”郑和莞尔一笑,面容不复冰霜。
“这...”眼见明日就要告别故地,奔赴边关,实在是突如其来,胡濙不由得还想多问一二。
“郑某因与大人所为皆是找寻旧人故臣,然途径不同:吾明尔暗、吾海尔陆,是故恕在下所知有限,大人欲言之事明日便应当知晓了罢。”胡濙却只讲出个“这”,郑和便站了起来,甩了几个字后,深深一礼后,便头也不回,出帐巡视去了。
帐外此时已是月过中天,凉风拂过,顿觉清冽宜人。冷热交替,郑和才一出账,便冷不丁打个激灵,方才所饮薄酒之酒劲儿已是吹个精光。耸了耸肩,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后的黑绸斗篷:“待到明日那胡源洁远走他乡,到头来是福是祸,就看此人命数了...到头来倒要看看,篡位之人稳坐大统,抑或是,复仇之君卷土重来,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便随风飘散,传入何人之耳,不得而知。
至于为胡濙所等待之前途为何,且看下回继续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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