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忆趣

作者: 铁马老言 | 来源:发表于2017-12-12 16:44 被阅读36次

    南方人,小时候吃得最多的荤菜大约就是鱼了,而每个人小时候都一定有不少捕鱼的经历。

    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吃荤菜的机会是极少的。

    那时我家虽然也养猪,但不用饲料,只能同时养一头,而且要大半年才能出栏,自然舍不得杀了自己吃,要卖钱。从小到大,我家只有一年杀过一头猪,而且多半卖给了邻居,小半熏成了腊肉,留着一年里待客或者重要的日子吃。

    平时,要买到肉很难,那时不准私人杀猪卖,买肉要凭肉票,而农村人是没有肉票分配的。

    也养鸡,养鹅,但数量都不多,而且都要拿来卖钱,只有极重要的客人或者重要的事情,才可能杀鸡,这样的日子,一年也不会有几次。

    好在,江南水多,鱼也就多,因而捕鱼而食之,就成了改善生活的最佳方式,并且想出各种法子寻找各种机会捕鱼。

    捕鱼的方法很多:撒网网鱼,放网扳鱼,水沟摸鱼,钓勾钓鱼,捞子捞鱼,鱼罩罩鱼,干水抓鱼等等。方式不同,付出的辛苦不同,收获也不同,当然,收获的多少,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春夏之交,稻田里禾苗长势正盛,雨水频繁,于是各种小水沟里都能看到小鱼在活蹦乱窜,此时什么用具都不需要,徒手都可以抓一小碗。虽然略显寒酸但打一碗鱼汤泡饭吃,那鲜嫩的滋味也是极爽口的,忽拉拉,二碗饭就下肚了,打个饱嗝,也算是一场小小的饕餮。

    而如果遇到连降大雨,家门前的那条水坝就涨起了大水,漫过坝堤,浸到一级一级的农田里。而水停之后,水势以迅雷之势退下去,浸过的一块块田又从洪水之中展露出来,此时是捕鱼的最佳时节。

    用一个三尺宽的三角形鱼捞,拦在田坎放水的缺口。这种鱼捞小时候是各家各户必备的用具,用竹子做成一个三角形,把一米长左右的网挂在捞子上,系上一个一丈多长的竹篙。平时用竹篙可以拖着捞鱼,而此时,不用竹蒿,只用捞子挡住放水的缺口。随着洪水的下泄,随水而来的鱼顺着水流自动的进入了鱼捞。

    每年涨水的时候,我们就等着退水时去抓鱼。一帮小孩子,等水退的那个早晨早早起来,去占一块田,捞自己的鱼。我六岁那年,占着了一块几亩的大田,捞了几斤小鱼。小鱼多了一次吃不完,就要烘干保存。我先将小鱼择干净,然后将铁锅用柴火烧红,再一条条将小鱼象插秧一样整齐有序的贴到锅上。烧柴火将小鱼的一面烘干后熄掉火,再一条条将小鱼翻边,再重新烧火将另一面烘干。这样有条不紊细心周到的用了半天时间,将几斤小鱼都模样周正的烘焙好收藏起来。晚上母亲回来看到我没有人教居然一个人将几斤小鱼收拾得如此熨帖,大感惊讶。小时候我是一个手笨的人,这是我唯一一次做得妥帖的事,大约缘于那是我自己辛勤的劳动果实,缘于我对小鱼有着极强的嘴馋食欲吧。

    至今,到餐馆点菜的时候,我还喜欢点小鱼,无论是蒸,还是炒,总觉得那一条条看似粗鄙的小鱼中,有着浓浓的故乡情,儿时味。

    到了夏天,是钓鱼的好时节,此时天气火热,鱼儿都喜欢到水面来透气。那会鱼塘都是公家的,如果钓大鱼,会有人管,但小孩钓点虾啊、小鱼啊就没有人管了。拿根针弯一下,挖来蚯蚓穿在针上,那小鱼很容易钓,半天时间就可以钓一碗,再加上在水边抓的虾,凑起可以吃一餐打牙祭了。

    后来,父亲承包了家里的鱼塘,来了客人时可以光明正大的到鱼塘里钓大鱼上来吃。但我手笨,总钓不到大鱼,这时就要叫我堂弟来一显身手。他出去一支烟的功夫,一条一斤重左右的草鱼就送上门来了。我对此羡慕不已,却又总学不来,至今,我都对钓鱼全无兴趣。

    初秋时节,进入湖南的旱季,往往数月无雨,垄里小坝中的水慢慢干涸,于是就到了干水捕鱼的好时节。

    干水捕鱼是个力气活,我那时小干不来,只是偶尔看到三叔和几个同龄人,每人一只水桶,中午出去,傍晚回来。选择一处水稍深的坝子(一般鱼都会藏在水稍深的水域),将上下游各砌一条围坝挡住水,再用水桶将水坝里的水往外舀,往往从中午干起,要一直到傍晚,才能将水舀干。初秋太阳还十分炽热,他们穿个短裤,身上晒得通红,运气好可以捕个十来斤,运气差就只有二三斤了,分到每人头上没多少。但他们乐此不疲,每到时节就几个人约着去拦坝舀水。

    最热闹的是罩鱼摸鱼,一般在我三叔他们拦坝捕鱼后不久。坝子流到垄中间,形成一个十亩见方的小湖,下面砌了一个拦坝。当秋天水浅的时候,某一天,也不是什么特定的日子,忽然某一天,几个人带头,开始在小湖抓起鱼来。于是,整条垄里的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蜂拥而至,此时最多的工具,就是鱼罩。

    鱼罩,也是用竹子做成。竹子剖成竹片,围成一个一米见方的圆形罩子,上面留一个圆口。一下罩下去,如果感到有鱼撞罩边,就用手去把鱼抓上来。这种场景一般是在下午半响午开始,一直闹腾到天黑。一时之见,几十上百个鱼罩在小湖里扑腾扑腾,再加上整条垄里的小孩都在水里摸啊窜啊捞啊,还有些女人们小孩们在边上看热闹,场面比演戏更精彩。在水里折腾的人,尤其是小孩,乐趣倒不一定在捕鱼,而是在于享受那种闹腾。而拿着鱼罩辛劳半天的大人们,有的运气好能抓到三五条半大的鱼,更多的则是一无所获。那时连电视都没有,这样的日子倒象是一场难得的节目,参与者既是表演者,又是观赏者。

    山后有一条小河,叫龙母公河,这名字据说还有一个传说故事,限于篇幅在此不表。这小河那时水极清,夏天我们常去河里游泳,从岸上都可以看到河里的水草妖娆地舞动,小鱼在水草间轻盈地盘旋。秋天收完晚稻后,农田里的活计忙完了,父亲下班后就会带着我去河里网鱼。

    那鱼网三四米长,撒开有十来个平方。撒网是个技术活,有点象掷铁饼,只是动作相反,先左右预摆,然后一二三朝河里撒去。撒得好撒出去网四散开来,呈一个圆形,而撒不好或呈一线,或呈一团,自然网不到鱼。

    只是,父亲的网虽然撒得好,但也网不到鱼,或许是我们运气不好。随着父亲撒网好几年,总是只收获了一些螃蟹,小鱼,连半斤重的鱼都没有网到过。

    冬季是最能看到大鱼的时候,这时候要干塘或者拉网了。

    队里有六口水塘,较大的三口,较小的三口。一般是在过完小年农历25、26左右开始干塘或者拉网。一般而言,三口大塘是一年干一口,既将淤泥清掉一层,也多收些鱼分给大家过年。

    拉网的时候,队里的男劳动力几乎全部出动,当然这时候大家也都乐滋滋地参与。看着那大大小小的鱼儿在鱼网中上蹦下跳,想到其中的某一条就将是晚上的盘中餐,那劲头儿可足得很。一边拉,一边猜测这一网能拉多少斤鱼,最大的会有几斤,自己家里能分到几条。那一拉一扯之间,似乎一年的辛劳都随着鱼儿的跳动烟消云散了,只记住了过年时这几日的快乐与丰盈。

    干鱼塘更过瘾。从早上开始,将放水的口打开,原本满塘的水慢慢泄去。而我们小孩有些迫不及待,过一会儿到塘边看看,看有鱼开始蹦窜没有。然而直到下午,眼看大片的鱼塘已经露出淤泥,只剩中间小小几百平米的浅浅水面,仍不见鱼的动静,不免有些失落,担心分不到鱼过年没有鱼吃,觉得看不到鱼这过年的的戏少了几分精彩。有经验的老人倒是不急,说只有到最后水差不多快没了,鱼没地方钻了,这时才会冒出来。果不其然,随着水渐渐的干涸,鱼儿沉不住气了,密密匝匝团团簇簇的冒出来了,男人们开始下水抓鱼,妇人则在岸上摆开箩筐装,等塘里的鱼捞干净后,则是过秤分鱼的时节。一般每户会分到二三条大小不一的鱼,而很大的鱼,则会劈开分给几户人家。因为鱼的大小不全相同,一般是将全部的鱼分成不同的堆,每堆大致相当,通过抓阄来分配,好坏全看自己的运气。

    分完鱼后,鱼塘一鱼狼藉,归于沉寂,似乎那鱼塘已经死了一样,只待来春雨季来临时,才又在春风中重新苏醒。不过那片片淤泥中,往往还残留着一些漏鱼之鱼,在水退的时候没有退到中间的洼地,而热闹的时候可能又害羞躲了起来,在众人皆散去后,开始感到孤单害怕,于是在鱼塘里呼唤起同伴来,扇动着翅膀。我们在岸边看着,也不顾寒冷,脱掉棉鞋挽起裤腿,下去将鱼儿收入囊中。往往下到塘中会发现,呃,那还有一条,还有一条,那意外的惊喜收获,足以让人忘记冬日的寒冷,每一条鱼,都是一团火,温暖着那贫瘠、苍白的儿时岁月。

    这么多年来,我走过天南海北,吃到了更多、更大的鱼,各种不同的做法,烹制精细,味道鲜美,只是,总无自己捕来的鱼那般记忆深刻,手有余香。

    或许,那真正回忆的,不是鱼的味道,是自己逝去的年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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