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十年

作者: 路径延绵 | 来源:发表于2018-05-18 16:51 被阅读5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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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故事说一对兄弟。”淮阳市居民区朝阳花园21幢3单元一楼,餐桌边的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正双手托腮,认真听着每晚必修课——爸爸讲历史故事。当然,他们对历史的概念是懵懂的,不过听故事总比早早睡觉幸福。

    “爸爸,和我们一样的兄弟吗?”哥哥说。

    “一模一样?”弟弟接话。

    “和你们一样是兄弟,不过长地不一样。哥哥比弟弟大一岁,哥哥长得像他们的妈妈,很……好看。弟弟像爸爸,更壮一些。”

    双胞胎撅撅嘴,确认了自己最特殊之后又开心起来。

    “那是在明商帝的时候。明商帝常被人称为昏君,但是……”

    “什么是昏君?”

    “不为人民做好事的皇帝,让人民,就像我们这样的人,吃不饱饭过地不好的皇帝。”

    “那就是坏人?”

    父亲尴尬地抓抓头,“算是坏皇帝吧。不过不是坏人。别人说他是昏君,不做好事的皇帝,但其实他只是不适合做皇帝。他喜欢音乐,喜欢舞曲,喜欢诗词,明商帝时期的文化非常优秀。但是,在底层的人们却生活地困苦不堪。我们要说的那对兄弟就生活在一个非常穷的家庭里。”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高高在上的皇帝每日与文臣填词作赋,而那些文臣都是些钻研诗赋不问世事的贵族子弟。

    王朝的南边,蛮族逼近,在边境徘徊,时不时派出小队兵马骚扰边境村落。在这个原本富硕的南方,官员、商贾和稍稍富足的人们纷纷带着家眷逃离,而普通百姓只能死守着自己的田地,期待着朝廷派兵镇压不断暴动的山贼、随意抢杀的蛮人。那些期待渐渐地落空,人们变得麻木、愤怒。

    淮阳城坐落在边城往北300公里处,两侧环山,城外已成为山贼的据点。艳阳高照的六月,从边城到淮阳城的官道上,破旧骡车颠儿颠儿地缓慢前进。里面坐着三位老人,四位妇人,一个小女孩,和方晴为、方晴和兄弟俩。方晴为时年13岁,方晴和12岁,是边城里粮商的儿子,粮商为军队运粮遇袭被蛮人杀死,其妻体弱得知消息,独活了几日便也去了。余下兄弟二人遣散家仆往淮阳城逃难。

    骡车上的人可能是最后一批逃离边城的百姓。

    车内热气逼人,无人说话,倒是有个老人看起来稍显闲适,打量着车内的人。方晴为拦着自己的弟弟,倚在这位老人的边上,忽然骡车一滞,向前冲了一段,停了下来。坐在前面的妇人尖叫着,“山贼!”

    门帘被掀开,三五个壮年男人披着破旧带着血迹的木质盔甲,一脚搭在骡车上。

    “叫屁!”男人上手一巴掌,妇人将那喊声生生吞下,呜咽着满眼是泪。众人惊恐地往后退缩。

    “大人,看我们是逃难的,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求求大人放我们过去。今天还能赶进城。”老人将方家兄弟两往身后推了推。

    山贼知道这理,但今日这是第三批,只见难民越来越穷,他们连山贼一日的米粮没有抢到。

    “老头儿少废话!”最前头的山贼抽出砍刀朝着老人一刀,然后对着众人说,“将包裹留下,我包……”

    方晴和怒目而视,一头撞了山贼头儿一个踉跄。

    “呵!”山贼头子摸摸撞着的地方,怒极反笑了起来,“这倒是个血性的娃。绑了!”

    “弟弟。”方晴为冲上去,却被原先倒地的老人拖回了身后。

    那是刀背砍的一刀。

    车上人带着绝望的神色留下少有的米粮财物,这些东西还不够养活绑了的破孩子。他妈哪有这么亏的买卖!山贼头子拎着被绑着愤怒的方晴和,带着众人走了。许是忘记了,牵车的骡子安然地在一边吃草躲过了一劫。

    马车依旧颠儿颠儿地前行。车上的男孩儿少了一个,方晴为被老人抱在怀里,捂住了嘴。

    明商帝十三年,淮阳城成为新的边城,或者已经不是大明朝的边城了。整个王朝的南方被起义军和蛮族割据。明朝正统蜗居北方,仍坐拥最大的地界,却最岌岌可危。

    而今的京城,依旧繁华,早市夜市交错,河上画舫如列阵的战船般齐整。京城最大最吸引人目光的消息并不是不断退败地战事,而是年轻俊朗的探花方晴拜为参知,位居文官第二。这位探花在殿试上以一手好字入了明商帝的眼,后又被原参知政事乔大人收为义子。

    这位乔大人正是那日马车里救了方晴为的老人。

    “我们的皇帝啊,并不是当年在边城被骂的昏君。我作为他的眼睛,不够明白,你这五年走过的地方看到的事情比我多,你要足够明白才能够辅佐好我们的天子。”乔醒对当年的方晴为说,方晴为放弃了过去的名字,他要让明商帝的眼前是明亮的,是晴朗的,要让这位沉醉于盛世的君王清晰地看到已经满目疮痍的国土。他叫方晴。

    明商帝喜欢方晴,喜欢这位文臣的诗,更喜欢他明亮的眼神,像是看遍了人间疾苦,是一种殉道者的眼神。在整个朝堂、整个皇宫,他都看不到了。记得小时候父王是这样的眼神,父王常常站在大殿之上叹息地看着下面站着的朝臣,对幼小的明商帝说:“你的眼睛够亮,他们才不敢做暗的事。皇儿,那些明里的把戏,由着他们去,暗里的把戏一定要看清了。”

    那是的明商帝不懂这些,至今,他也不懂,他太澄澈善良,他的父王死去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预兆:“朕的大明啊,或在你手中成为最繁华最昌盛的国家,或者从此败去沦落他手!皇儿……看清这些……”

    他看不清。

    他的眼泪流了半年,他的繁盛的大明就开始出现颓败之势,兵权被武臣死死抓去,政权被朋党干涉,只剩下选拔的权力,明商帝试图通过选派官员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却在文武官员的挤兑下失败,从此,他只选那些不问世事的文人。何必呢,何必要让那些真正拥有才华的人死于他乡。

    方晴是披着诗者的身份进入官场,在皇后的朋党之一——乔醒的扶持下走上政坛。明商帝对待方晴像对他养的那些迂腐地诗人一样,他嬉笑着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却被方晴怜悯的眼神无形地击打到无力藏身。

    “皇上,臣誓效忠,建立起忠于皇上的力量!”方晴双膝下跪,对着明商帝,也许是对着整个大明朝起誓。

    乔醒为官十年提拔的官员,乔醒为师十年辅导的学生。从乔醒起,方晴左右逢源悄然在朝堂上的小小角落,燃开了他的火焰。废后、为腐烂地大明朝换血。表面的腐肉被这位能臣一点一点地削去,骨血正被抽调着。但这一切起步地都晚了一些……

    明商帝十七年,淮阳城起义军杨和举“保家杀蛮”旗号集结难民土匪,生生将大明的南方一统,以杀敌五百自损一千的代价击退蛮人,签下五十年和平的协议。

    明商帝十八年,淮阳城被起义军立为新都。大明出现北明、南明。北明有正统的明商帝,南明有明武帝的后人。

    明商帝十九年,南明军攻至京城,明商帝投降,自缢于政务堂。

    方晴被杨和特别关押。

    北明的投降是因为莫名其妙打开的城门。

    被捆绑在牢房里的方晴一袭白衣,白衣是脏的,边角有烧着的痕迹。他的眼神依旧清明,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方晴啊。朕知道你的能力,但民间不能再经受战乱了。”

    “杨和,至少比我更适合当一个天子。”

    “降了吧。谢谢你陪朕……”

    “朕这昏庸的一生,有你作为眼睛就知足了。”

    “去开城门!快。”

    方晴依照旨意悄悄打开城门,京兆尹惊慌投降。等到他回来时,只看到明商帝平和地死去。他换上了一身白衣,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高高在上,却拥有和他一样明亮的眼睛。

    方晴释然了,这会是位明君,会带着大明走地更远。

    “报!罪臣方晴自尽身亡。”

    杨和身形一晃,苦笑着挥手,让守卫离去。

    “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样地固执。”

    方晴和想起了儿时,哥哥袒护贪嘴的自己承担父亲的责骂;想起母亲死时,他为自己擦拭泪水的手掌;想起那辆逃亡的马车,哥哥看着窗外那怜悯的眼神……

    “哥哥,我要给你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逃亡,很幸福的大明朝。”马车上的少年笑着对哥哥说。

    可你不再保护我了。

    我还会守护你所爱的家。

    淮阳市居民区朝阳花园21幢3单元一楼,餐桌边的双胞胎已经睡着了。父亲左右手各抱起一个,进了卧室。卧室里的妻子铺好了床。

    “今天说的是明和帝的故事?”妻子问。

    “嗯。”父亲宠爱地看着自己的一对双胞胎,“明和帝一生都只为守护着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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