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幽冥有间小店
上一章|从前慢
这股香，来的格外的静，飘在没吃午饭的人鼻子里，有一种不能言说的饥肠辘辘与止不住的口水分泌感。
这样的香味里，无东西可食，又舍不得转身离去不吃。所幸的是周围的人，也都在直勾勾的看着厨房，嗓子里不断的发出吞咽声。孟婆也便名正言顺的吞咽下一口口水。
轻而连绵的菜香，随风辗转，仿佛是那年春时的花香，那人白衣飘飘御剑乘风而去的轻笑。
“御剑鬼门前，彼岸可藏娇。欢作不舍意，侬赠孟婆汤。人间多留念，轮回何处得？不如来饮酒，相对醉厌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越是美好的时光，越是流逝得急而快。到最后一丝的痕迹都不剩，像做了一场梦似的，直教人疑心是不是真的来过。
到底还是有无轮回？孟婆自是不知。满脸思念的瞥了大堂正中间的金仙画像。你到底可曾寻到？这偌大的幽冥，彼岸花已开了千年，就连当年那盛极一时的孟婆殿，如今不过也只剩下这凄清寥落的孟婆亭，哪里还有当年，一剑西来，万仙来朝风光旖旎的影子？
这大堂悬挂的一张泛黄的画像，更为人平添了一丝的愁绪。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似乎也是这样的一股香。若说这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天的香，除了来的静以外，闻在寂寞的人鼻子里，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惆怅与空虚。
远远的，看见那个白衣飘飘的剑仙儿，如插天之峰般傲然的立在彼岸花海中。孟婆低下头，一碗浑浊一如外面奔流不息黄泉水般的孟婆汤里，倒映出一张白发苍苍的脸。
“那天，我似是撑着一把油纸伞，长久的伫立在三生石下，远处是来来往往的你的门下。来人经过我身边时，都要跪行一礼，然后起身继续前行。渐渐地，光着头的和尚也都少了起来，最后来维持三界的天兵天将也都散去，只剩下一袭白衣烈烈的你倚在花间。那年的彼岸花开的真艳，衬得白衣的你更加的丰神如玉，更加的卓尔不群。”
孟婆手中端着一碗一如日夜汹涌奔流不息黄泉水一般浑浊的孟婆汤，碗里突然泛起一道道的涟漪。如秋水般洗练平静的汤面，就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迷途的小鹿。
“真的好希望当年可以任性一些，这样是不是就能多看你一眼。”
孟婆的目光涣散，思绪就像是长了翅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远处的孟婆亭，“如今，这座孟婆亭上连一盏摇曳的灯也没有，只有我的影子了。”
香气越来越浓，就像是海浪般，时不时的拍打在海岸边的旅客身上，嘴巴里满是分泌而出的口水。远处的风，还在时不时的推着愈发浓郁的菜香，顽皮的撞击着众人的口鼻。
一遍一遍，乐不疲此。
······
“这个小家伙之前的厨艺，应该没有这么好吧？”
孟婆咽下去一口口水，扭头问道李大爷。李大爷轻轻的捏着手头的瓶盖，正眯着眼儿，鼻子一抽一抽的。
“嘘——我闻到了玉清天极真境竹海的气息。”
可不是嘛，这才没过过多久，别说是李师傅和孟婆，哪怕是牛头马面、张师傅、茅山道士这种从来都没有去过玉清天极真境的人，都清晰的闻到了一股竹林翠海的清香。
就像是凌晨四点钟起床，发现竹子未眠一样。轻轻的漫步在竹林最深处，众人都忍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这股清新的香气。
“哞——我忍不住了！”
牛头最先起身，一把拍桌子说，“平安哥，给我也做一份。就这个味的。”
“要不为啥都说牛嚼牡丹，没有品味呢。就是人参果给你摆眼前，你也最多能吃个青草味儿来？要大爷说啊，还得是点两盘。这可是极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味道了。”
李大爷，捏着酒瓶盖，幽幽的叹了口气。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玉清天极真境，做主的可不是······
还一心待在厨房里的平安，自是没空搭理大堂众人的嬉闹的。
蒜末、葱、姜、小米辣椒煸香以后，他小心翼翼的从庖丁的高汤里舀了一汤勺的汤汁和几大片薄如纸，白如玉，色红亮的五花肉片。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仙家手段，平安接过高汤时，就是一直用文火慢炖着的。汤也不见得减少，只需在心里默念想要什么肉片，用勺子一盛即可。
所以在阳光下，三片薄如纸，白如玉，色红亮的五花肉，硬生生的可以透过肉片看到太阳。五花肉的边缘是些细小肉末和快要化汁的肉冻，阳光下肉眼可见的还在一抖一抖着。
平安小心的把五花肉铺在锅里，生怕一使劲就把肉片震碎了。
五花肉一入油锅，就在高温下，“滋——滋”的收缩起来。
肉片里的油被慢慢的憋出来，一时间，厨房里弥漫开来，一股动物油脂特有的香味。
肉眼可见下，五花肉的肥肉部分，已经变得透明起来，肉片的边缘也一点点的开始染成了微黄色。平安吞了口口水，又从洗净的菜篮里，捡出来几个干红辣椒，扔进锅里轻轻的翻炒起来。
直至，五花肉的肥肉部分全都化成了汁水。平安这才比着木铲，把汤汁倒进了一旁准备好的碗里。
顺手又把锅里的肉渣倒不远处的垃圾篓。就着清水涮一下锅，热油，葱姜蒜干煸出香味。接着就把之前洗净、切好的九天白玉菜扔进锅。
略微翻炒之后，淋上了搁在一边碗里的汤汁。
霎时间，整个小店都被一股淡淡的清香包围。如妙龄少女的火辣也好，如半老徐娘的风韵也好，都被这一股清香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堂堂正正，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整间小店都恍如置身于竹林翠海，亲吻着大自然的气息。
与之前及具诱惑力的，醇厚香浓的味道不同。这股香味闻着是满口芳香，直冲心脾。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无论是小店外正在地里工作的镇民，还是更远处小镇外熙熙攘攘往来不绝的妖魔鬼怪，具是浑身一震，连疲惫都为之一轻。
“道爷这就去看看，这道菜什么时候做好。”茅山道士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刚才站起来。
就见厨房前的门帘一掀，平安一手端着一个碧绿色的菜盘，一手托着一个样子精美，犹如艺术品般的，长有两个尖尖耳朵的美女。走了出来。
“大师，你们——出家人就这么急吗？”
“是天师，不是大师，你赶紧的吧。”
茅山道士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去就要抢过平安手里头的菜和酒。
“慢着！”
平安一个华丽的漂移“好的大师，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久，自然不介意在多等几分钟吧？”
“叫我天师，而且我介意不介意。这个你难道还判断不出来吗？”茅山道士紧紧的盯着平安手里的饭菜，眼珠子都快掉盘里了。
“没问题，方丈。暂且稍安勿躁嘛。”平安神秘兮兮的冲着茅山道士说道。
“我这道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到的。所以它得有个名堂。”
茅山道士闻言也是一愣，心道：妈的，真是地方越小，讲究越多。这不就是瞎讲究嘛。要不是把打翻了菜，道爷分分钟教你做人。
“尽量长话短说，不然道爷这拳头一饿，就喜欢打人。”
其实发生这样的事，平安也是不想的。完全是因为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富贵突然上线。“叮，检测到功德点可以领取，请宿主完成以下任务后领取。”
“这道菜名九天白玉落碧云，吃完了你得告诉我诚心诚意的我说一声谢谢，说的好了，这道菜半价，说的不好了以后有间小店方丈和牛头都不得入内。”
牛头：······这算是躺枪吗。
茅山道士：······谢谢你妹啊，道爷以后最多少吃几顿霸王餐就是了。道爷明明已经花了钱，你还要道爷说个毛的谢谢。
道爷可是有——得，美食当前，还讲究什么原则。
“依你便是。”
“大师——”平安打了个哆嗦的把盘子摆在茅山道士面前，你这么说话，我的小心脏真心受不了啊。
只见碧绿色的盘子上面扣着一个洁白的碗罩。
茅山道士一把就揭开碗罩，急不可耐的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对了——你刚才说这道菜，叫什么来着？”茅山道士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平安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阳光下。闻声回过头来，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睦。阳光为平安侧脸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九天白玉落碧云。”
“九什么天什么落什么碧什么云呢。”茅山道士推了推滑落至鼻梁上的眼镜，认真的看着平安一字一顿道。他手里的筷子定定的悬在半空。
“还九天白玉落什么碧云，名字倒让你给整了个高端，不就是盘清炒白菜嘛？”
的确，茅山道士眼前碧绿色的盘子里，整齐的平铺着数十片洁白如玉的白菜，周围是围城一圈的碧绿色菜叶。看得出来，平安的刀工应该是不错的，每片白菜叶都切的如同竹叶一般大小无二。
就跟是用尺子比着切出来的一样。
然并卵！
茅山道士心道，你就算是把白菜切成胡萝卜丝，它也是一颗背叛了种族的白菜丝。而且，再看看眼前的这盘清汤寡水的白菜。除了白菜以外，连一片多余的葱叶都没有。除了白菜就是汤汁。
虽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师，可是我也知道，炒菜起码也得有葱姜蒜辣椒都具备，做出来的味道才能麻辣鲜香，五味俱全。
白瞎了你之前的香气，这玩意能好吃吗？
这句话，不是茅山道士一个想要问的，而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声。
“嗯？”
平安一愣，你这厮，好生的磨人。
“人家取什么名字是父母想出来的，你吃你的饭就是了？多余管着人家叫什么啊。为什么不吃呢？”
茅山道士冲着平安翻了白眼心想：道爷为什么不吃，难道你这个厨子心里就没有一点B数吗？说实话我是真的看不起你端出来的这盘，嗯——这盘九天白玉落碧云，真尼玛的好名都让狗起了。
“怎么不动筷子？你不会是看不起我的这盘九天白玉下碧云吧？”
茅山道士点点头，心道：我看起看不起，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是不是还需要在脸上流露出点愤怒，让情绪表现的更丰富点，人设在强烈些？
其实说句老实话，这道菜究竟好吃不好吃，连平安也不知道。因为这道菜，是他准备切九天白玉菜的时候，拍土豪富贵马屁赠送的。
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影响平安装逼的主要因素。活这么久了，平安别的本事没学会，不就是个装逼吗，就好像谁还没有看过几部电视剧似的。
平安努力的回忆着佛祖的样子，拈起牙签微微一笑道：“一代大侠洪七公曾经说过，真正的烹饪高手，不是做大鱼大肉的，而是在白菜豆腐上才能见到功底。”
茅山道士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了一声“可是你这个也不是白菜豆腐啊。”
所以说，平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读过书的人，一个个的也太精了，天天看新闻上都有报道说大学生被骗，自己怎么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好人呢？
“真是的，你这厮这么心急干嘛，我这不是还没把话说完吗。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知道不，在当皇帝前曾经也和洪七公一样，都有过在丐帮上班的工作经验。那个时候他吃过一道工作餐，叫珍珠翡翠白玉汤。你知道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吗？”
“知道啊，这道菜不就是剩菜大杂烩，俗称泔水，我们茅山上喂猪的现在都还在用这个啊。”
“······”
平安觉得心尖丝疼，瞥了眼茅山道士一眼，别过脸道心道：你丫，懂得这么多，还当个什么道士？去考个大学难道不好吗？
“没错，我就是用来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白菜又叫百菜吗？其实是因为在清朝的末期，慈禧老佛爷的一次寿宴上订的排名。当时得了一等奖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一道水煮白菜。世人之所以说青菜豆腐各有所爱，也正是因为，哪怕是青菜豆腐的味道虽然清淡，但是依然各自带着自身独有的味道。只要有特殊的味道，对于名厨而言就不难做，所以真正难做的菜其实就是这道白菜。”
“说这么多还不就是一道······”
茅山道士一愣，是不是真的，我人长得帅，所以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白菜是白菜之王，而且还是最难做的一道菜？
“那是当然。孺子可教也”平安抚摸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点头道。眼神同时向着李大爷和孟婆投去了急需认可的光芒。
李大爷回给平安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在平安羡慕的眼神里，得意的抚摸着下巴的胡须，点点头“嘶——老夫先秦练气多年，年轻时也不少去昆仑山泡，结交女道友。这道九天白玉菜，确实吃过不少。”
孟婆似乎对白色有着什么别样的情愫，没有多说，只是认可的点点头道“的确。”
眼瞅着这么多“人”都说好，茅山道士便将信将疑的将筷子试探的伸进去盘子里。
“如果真的是一盘水煮白菜，别怪道爷发飙吃霸王餐啊。”
众人：······所以说，你丫到底是对吃霸王餐有着多么炙热而又执着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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