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离绛都
绛都城外，梁山郊野，风景依旧独好，可公孙骄终究要离开了，穿越到这么一个主弱臣强的时代，坚守在国都之内只能如同砧板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等着权臣们来取自己性命。也许只有离开，选择了暂时放弃才能最终拥有整个晋国，太过偏执地固守在国都只能同项羽一样自刎乌江，让后人慨叹，何况自己还不是力拔山兮的大英雄。
公孙骄一大早便赶到了智府向智伯辞行，智伯心道国君的价值如今已被自己榨取殆尽，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国君阳奉阴违自己也难以在平生第五次北伐之时便顺利灭掉仇由，要不是国君沉迷女色宠爱越国公主自己还找不到机会向三卿索要万户封地呢！
如今我智瑶战功赫赫，国内谁人敢不听从我的命令？没想到这个徒有虚名的国君却被自己一次小小的警告吓得噤若寒蝉，只顾沉迷女色以自保，现在又主动提出要远赴东境，寻访郑卫佳丽，看来这小子还算识趣，智伯口不应心夸道：“这才像一个大国之君嘛，越国公主虽然姿色出众可郑女卫姬妖娆多姿君上也得尝尝啊，雨露均沾方乃为君之道啊，君上只管去便可，什么时候想回绛都了派人知会一声，臣下定会命人郊迎十里，恭候君上大驾！”
“智伯与先父亲如兄弟，又处处为公室费尽心机，为寡人分忧解难！绛都有智伯在，寡人可是十万个放心啊！”公孙骄没想到智伯会同意，看来自己的剩余价值被他榨干了，他如今开始筹划对付韩赵魏三卿了，遂淫笑着说道，“不过此次出行，寡人想带着手下的一千侍卫一起去，有他们在还能到郑卫多抓几个美人儿呢，哈哈哈哈！”
一旁的智颜阴阳怪气道：“君上，当时在仇由你不是挺英明神武的嘛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恪守君道，难不成你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在女人身上才能找到自信了嘛，哈哈！”
智伯平日里最头疼的便是这个儿子，本想君上驾临，多让他学学如何待人接物的，没想到他却如此莽撞，顿时大怒道：“你个混账东西，君上是你能评说的么？想我智某文武双全，一生恪守臣礼，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快向君上请罪！”
公孙骄尴尬一笑道：“世子说的虽然通俗直白，但实情却也相差无几，世子何罪之有啊！”
智伯想想自己这个嫡子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自己年轻时常年出征在外，庭训几乎没有，身教也难得几次，等到自己荣升正卿有空亲自管教之时却发现智颜这小子已变成绛都有名的纨绔公子了，因此便冲儿子发火道：“君上在此，竟敢胡言乱语，来人，还不把智家这个败类押往智城，让他好好面壁思过去！”
门外的家丁门客平日何曾见过正卿大人对世子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愣过神儿后便七手八脚上前去拉世子智颜。
此时智颜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智伯衣袖，声泪俱下道：“父亲啊，孩儿不想离开您啊，孩儿还想在绛都孝敬您老呢，孩儿到了智城您老没个照应可如何是好啊！”
智颜哭得声嘶力竭，简直比智伯死了还伤心，公孙骄心道这么好的演技要到现代不拿奖才怪呢，遂劝道：“智伯，些许小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就世子这片孝心，全绛都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啊！”
智伯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今日要不好好管教将来可如何是好啊，遂失望道：“君上，这小子巧言令色花样多着呢，他哪儿是想孝敬我啊，他只会拿着家里的钱财去孝敬秦楼楚馆里那些倚门卖笑的歌姬罢了！智颜，你说是也不是啊？”
“是是是！”智颜一心只想着迎合父亲，父亲的话不可能有错，更不可能害自己，便不假思索点头称是，后来想想不对啊，遂矢口否认道，“不是的，父亲，孩儿这个月只去过十次，比上个月还少了一次呢，孩儿已经有长进了父亲！”
近旁家臣门客顿时哄堂大笑，公孙骄也会心一笑，没想到堂堂晋国正卿的世子居然如此顽劣不堪，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貌似正史里的阿斗还是挺英明神武的，诸葛大大一死就把相权一分为二，看来这个智伯这个宝贝儿子连阿斗都不如，纯粹大脑脱线，只知吃喝玩乐。
智伯见儿子如此没脑子，随口编个话他也能着道，以后怎么放心把智家交到他手上啊，若是实在不行为了智氏一脉的存亡便只能从堂兄智国那俩儿子中挑一个来继承家主之位了。可谁又忍心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何况一旦宗主之位让出以后自己这一脉被智国后代灭族抄家都为未可知呢！当年身为荀姓支脉的智氏不就和赵家联合把荀姓大宗的中行氏赶出晋国了嘛，自己绝对不能重蹈中行氏的覆辙，智氏的宗主之位绝对不能拱手让给旁支小宗，智伯越这么想便越觉得智颜不中用，遂气急败坏道：“君前失仪，真是有辱门风，快把这个逆子给我赶出去！”
众家臣齐齐上前硬生生把世子智颜抬了出去，智颜还不时哭诉求饶，公孙骄心道这孩子真是从小被惯坏了，智伯如此急于向三卿下手，可能也是想为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多做些谋划吧，不是他想一人强挑三大家族，而是自己家族内部忧患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智伯这老小子也挺可怜的。智伯你自求多福吧，我公孙骄是不会怜悯你的，说不准有一天智颜便是你的软肋呢！
儿子走后，智伯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心道君上少干涉自己实在是好处多多，等过个几年三卿被逐步蚕食大局明朗之后再把国君请回绛都，现在他离自己越远越好，智伯遂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君上此次不辞劳苦、远赴东境，去郑卫寻访美人，应该做个长期驻扎的打算。不过，近几十年来吴越争霸甚嚣尘上，我晋国国内又不大太平，早已无力与楚国争霸，东南一带边境城邑年久失修，君上还是得筑一座新城方能驻军，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公孙骄正想着怎么造城呢智伯便主动提出了，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遂佯装不懂道：“还要筑城啊？不过这个寡人也不大明白，若是需要那就马马虎虎筑上一个，寡人可是等不及了！”
智伯的打算是想借着此事让三卿出点力，把韩赵魏三家的实力消耗在东南边境一带，如此一来自己就更容易下手了，因此便试探道：“若单是造城君上这一千人马倒也不少了，不过既然是君上的事，那便是我晋国的头等大事，君上要不要三卿各出一份力？”
公孙骄心道我只是想金屋藏娇你就敢向三卿勒索万户封地，那我要是狮子大开口要三卿出力你智伯还不把韩赵魏三家给吞并了？智伯啊智伯，寡人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到国都的笨小子了，寡人早已不奢望借力打力，巧取豪夺就能削弱四卿，智伯你的算盘这次可是打空了！因此公孙骄委婉回绝道：“我晋国连年征伐，各位卿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三卿要是想出力智伯你肯定会做个表率破费一番的，寡人靠公室那点税赋就够了，智伯有心了！”
智伯本来想让三卿消耗一番呢，没想到却被君上反将了一军，不过自己仅仅向韩家索要万户封地韩虎那个硬骨头都死不答应呢，那同时让三卿同时出血极有可能会让韩赵魏三家摒弃嫌隙，联合起来对付智家，还是日后在做打算吧。智伯遂口不应心道：“君上真是体恤臣下啊，不过中军司马墨翟却不能陪君上出行了，毕竟他是我晋国的司马，已经不再是君上的近臣了！”
公孙骄心道智伯这老小子果真想黑走我的人，但自己计划已经订好，只要墨子能如历史上的那样组织起一批有严密组织的墨家军那便能将晋国的中军精锐反挖过来，因此虚与委蛇道：“墨翟虽出自寡人的侍卫营，可能在军中跟智伯学习战阵之道，那是他的福气，别人盼还盼不来呢！”
智伯心道我现在摆明了要挖走你的人，看你能怎么样，但表面还得接着打太极：“侍奉过君上的人，资质就是比一般的臣子强，墨司马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啊，本帅也爱惜他是个人才，因此才解衣推食多加交往，这军中上下私交好了办起公事儿来那就更方便了，你说是吧君上？”
公孙骄心道好啊智伯竟然现在就开始展开攻势要收买墨翟了，下手可真快啊，还说什么私交好了办起公事方便，但却只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道：“那是那是，你等同殿为臣，和和气气寡人可是求之不得呢，总是闹得沸沸扬扬传到列国口中外人还以为寡人处事不公呢！”
公孙骄与智伯就这样言不由衷地相互恭维着，这样毫无营养内涵的谈话估计和现代那些国家元首之间的会面差不多，正在这时一名与智伯年纪相仿的贵妇人从外间姗姗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学无术的智颜和乖巧可人的中行紫羽。
那贵妇人一进来便哭哭啼啼道：“夫君，想当初我怀胎十月你都在忙着征伐郑国，一天也没看我娘俩，现在我把智颜拉扯大了你却要赶他走，你这成心是不想让他在膝下孝敬我啊！”
“夫人，你不知道，孩子不成器啊，现在不管教以后恐怕智颜难以胜任智家家主之位啊！”智伯连忙起身搀扶起夫人劝道。
智伯夫人一听智伯如此说，越发伤心道：“你要赶走智颜，那就连我也赶走吧，到时你好纳个小妾，给你生个成器的儿子，你真以为我们娘俩是贪图你这家主之位么？”
智伯忙解释道：“夫人，我哪有说要纳妾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想着为他好么？儿子不打不成器啊，夫人！”
“我不管，你今天赶走智颜，以后就再也来别找我们娘俩了！”智伯夫人年纪不小，脾气也不小，估计年轻时也是一位刁蛮的大家小姐。
“智伯，世子又没有过错，何必责罚他呢，小事动大刑，堂堂一国正卿处置家事可不能量刑不当啊，我晋国刑鼎上可没这一条哦！”公孙骄见智伯被夫人纠缠得手足无措，遂取笑道。
智伯夫人没想到身边还有外人，倒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不过年纪不大还敢取笑身为正卿的夫君，身份实在是不一般，遂诧异道：“这位公子是？”
“这位便是君上啊，夫人快快见过君上！”智伯方才慌乱也忘了向夫人介绍国君了，这要落在三卿口中那便是不守臣礼，遂连忙对夫人道。
“连君上都如此说了，咳咳咳，你还想固执己见？”智伯夫人毕竟贵族出身，面见国君的礼数倒是丝毫不差，可自己这身子不好，这才说了几句话便咳嗽起来了。
智伯心道这孩子就是被夫人惯坏了，可自己早年忙于战事又没时间照顾他们母子俩，实在是心下有愧，如今想要管教却总是被阻拦，而且夫人身子又不好，只要自己能早日扫平三卿，再让智颜多历练历练，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想及于此智伯有些释然了，遂对夫人道：“夫人，你这咳喘的毛病又犯了，你先好生歇着，这里的事交给为夫即可！”
智伯夫人道：“夫君是原谅颜儿了？”
智伯道：“夫人放心，以后我会多带颜儿历练历练，智颜、紫羽，还不快服你娘回内堂！”
智颜顿时心下大乐，便和中行紫羽抢着搀扶起母亲，转去内堂了，公孙骄不时还听到智伯夫人的咳嗽声，真没想到智伯赫赫正卿居然对儿子这么宠溺，而且就这一根独苗，智伯早晚会栽在这个废柴儿子手上。
如今公孙骄在梁山边还想着智伯的家事，没想到，真没想到，智伯如此战功赫赫的硬汉居然也有管不了自己儿子的时候，不过权臣也是人，公孙骄记得自己初中时看过一本杂志上说民国某军阀大佬还为管不了儿子落泪呢，不解之余的他还问当过兵的父亲，当时父亲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部队有军纪约束，实在不行可以杀人立威，当然好管理，可面对亲生儿子这些军法军纪全都失效了！”
梁山的风呼啸刮过，豫让负责集结好九百名侍卫，清点人数一个不少，遂对国君禀报道：“君上，侍卫营点卯完毕，我们可以出发了！”
公孙骄见近旁仅有一辆马车出行所用，实在是让人愤慨，不过马车颠簸，速度又慢，坐与不坐都无所谓，因此便道：“豫让，将这驾马车丢弃，寡人要与众位侍卫一同骑马，同甘共苦！”
田子方却哭诉道：“君上身份高贵，怎么能像败军之将一般单骑走马呢，此事万万不可啊！”
春秋时代的礼乐文明已经形成一套固有的体系，乘坐什么样的马车都是有标准的，公孙骄没想到古人竟然如此看重，不过最终是要走大力发展骑兵这条路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所面对的改革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在手下人少，必须要把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扼杀掉，因此朗声道：“当年大禹治水能亲力亲为难道也是坐着马车下河道的么？只有能与士卒同甘共苦的人才配做一个好主子，寡人不才，愿效大禹王之道，请田师兄成全！”
田子方见君上以自己儒家的观点来反驳自己，顿时哑口无言，俯首致歉道：“属下驽钝，没能领会君上体恤士卒的一片苦心，方才所言实在是迂腐之见，迂腐之见。”
赤章曼枝在一旁道：“不过你们中原人的鸟规矩可真多，明明骑马快却喜欢坐马车，不过君上，国内的卿大夫也真是的，居然一个都不来送行！”
公孙骄心道当初回国都之时那么的仓促寒酸，而且居然连使臣张孟谈都会被冒名顶替，若不是四卿当中有人私通齐国也不至于那么狼狈，而如今自己要离开国都了也如此寒酸，送行的卿家都没有，不过此时还需鼓舞士气，不可将自己的悲观情绪带给大家，遂道：“兄弟们，虽然如今没人来为我们送行饯别，不过总有一日，寡人会让他们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如此轻慢我等！”
众侍卫听得君上与自己一起骑马，忍受风吹日晒之苦，而且又有雄心壮志，遂齐声道：“属下誓死效忠君上，君上万年无期！”
公孙骄见众侍卫士气大振，遂扬起大旗，道：“兄弟们，出发！”
正在此时，一名女子飞奔而至，气喘吁吁道：“等……等我，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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