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朋友们,由高密开往天津的G1208次列车开动了,祝大家旅途愉快。”
一排排大树,一座座村庄楼阁被列车极快地甩在身后,我的思绪,也伴随着飞驰而去的列车,飘向了远方。
这个我要走近的亲人,便是小我两岁的弟弟。我和弟弟虽是一母所生,但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弟弟从小便聪明伶俐,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有主见。从不像我拖泥带水,笨得就像蜗牛爬。
七八十年代之初,城乡之间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作为土生土长的我们,每次去城里的大舅家,一接触到舅母那双鄙夷不屑的眼光,便感到浑身像触电般不自在。我知道,舅母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农村来的泥腿子。
有一次去舅舅家出门,恰巧碰到舅母家吃水饺,在那个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吃上一顿美味的水饺,简直比过年都兴奋。碍于情面,舅母只好每人给我们捞上半碗水饺,然后坐在一旁,大概想看看庄户老土是如何狼吞虎咽地吃上那几个可怜的饺子吧。
但是倔强的弟弟仅仅吃了两个,便放下筷子,同时暗示傻乎乎的我,放下筷子,不要再吃。
跟舅母客气地告别之后,我的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为什么不把那几个可怜的饺子吃光?
弟弟有板有眼地告诉我:“姐,人要活出一口志气,咱是农村人不错,但是农村人更有自尊,咱绝不能因为一顿饭让城里人小瞧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之后,让城里人看看,庄户人一样可以跟城里人似的,过上好日子。”
弟弟说到做到,多年之后,他果然顺利考入理想的大学,圆了自己多年的梦想。
弟弟不仅学习棒,而且心灵手巧,家里地里的活儿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五岁那年,弟弟便帮着父母在田地里捉虫,浇水,施肥。
至今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帮父母给地瓜秧浇水,只见弟弟双手抱着大水舀子,小心翼翼地迈着小脚丫穿梭在田间地头,把圆圆的小脸憋得通红。可是弟弟从不叫苦叫累,瘦小的他一低头,一弯腰的空当,便把坑里稳稳地浇满了水。
而我不是把水撒在身上,就是将水撒得满地狼藉,只能看着弟弟自叹不如。撸起的袖口,高高挽起的裤腿,让他干起活来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由于弟弟在高二下学期学习变得懒散懈怠,母亲极为生气。为了让他尝试到挣钱的坚辛,更为了让他早日强大起来,一咬牙,硬是把弟弟安排进了木材市场,让他和父亲一起替别人扛木头打工挣钱。
那个假期,沉重的木头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弟弟稚嫩的双肩上,他终于彻头彻尾地体验到挣钱的艰辛和不易。
虽然肩膀被晒爆破裂,但是要强的弟弟愣是没吱一声。当母亲无比心疼地摸着那两片红肿皴裂的双肩时,弟弟哭了:“娘,我会好好学习。”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自此,弟弟发奋学习,终于走出了农村,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弟弟离开家乡的时刻,父亲和两个叔叔代表全家人去车站送他。父亲当时掏出来一个铝饭盒,把所有的积蓄一股脑儿递给弟弟,并且告诉他:“儿啊,莫怪我和你娘无能,我们只有陪你走到这里了。以后在外打拼,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父亲的眼角通红,但是弟弟没哭,却斩钉截铁地告诉父亲:“爹,你放心,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根,走到哪里,我都不会给咱庄稼人丢脸。”
弟弟没有食言,经过十几年的打拼,终于拥有了心仪的事业,建立了美满和谐的小家庭。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栓不住游子那颗依恋故乡的心。那是树叶对根的思念,那是萦绕在孩子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最甜蜜温馨的梦。
后来,当大舅母向弟弟提出借钱买房子时,弟弟毫不犹疑就答应了。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人活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定什么时候落个难就要用到别人,所以眼光放长远一些,心态放宽大一些,不要小瞧任何人。”
弟弟每次回到家乡,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走亲访友,看望左邻右舍的老人,熟悉乡音,感知浓浓的乡情。他的成功,还源于他那颗感恩的心。只要有条件,他定不会忘记去看望他的老师和同学。
找对象他也有一句口头禅: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你要是嫌弃,请免谈。瞧瞧,这就是我的弟弟。
昨天晚上父亲告诉我:“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津多云,气温36度。跟咱们这里差不多呢。你弟弟就害怕燥热的夏天,还好天气不太热,我们也就放心了。”瞬间想起了一句话:真是牵挂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啊!
屈指一算,我上一次来天津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弟弟居住的这座美丽城市,不知道现在变化如何了?
“老妈,快别写了,天津站到了。”
哦,亲爱的老弟,我来了。美丽的天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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