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梦想成为小说家？

最近读了两本关于小说家的作品。村上春树的《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和石田衣良的《孤独的小说家》。两本作品都围绕着小说家的生涯而写，《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以杂感的形式，《孤独的小说家》以小说的形式。

看完这两本书，对小说家这一职业无疑有了一个更深入的认识，也为缠绕自己的关于写作的问题找到了一些启示。

村上春树第一篇小说一举获奖，此后每本小说皆畅销，虽此后没有再获大奖，并时常被评价永远与诺贝尔文学奖无缘，但他的创作生涯称得上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写不出的阶段，也没有经历过滞销。因此，他的书里对小说家的描写不乏春风得意之味。也由于村上自己的性格——从很多他类似的文章中揣摩村上是个我行我素，云淡风轻的人——村上对如何成为成功的小说家的经验分享有时让人可望不可及，就如同一个天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成功，甚至没想到过成功，某一天开写了就成功了，然后我又继续写就继续大卖。读了难免令人把小说写作归为天才的职业，有些泄气。

《孤独》一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处女作获奖，但尽管十年内出了十四本书却一直没有畅销，从不加印的走下坡路的小说家。一个经济困窘，但新作却面临着初印量居然要被砍，各个出版社也砍掉了他的出书计划的，几乎对自己的创作才能失去信心的小说家。学习了作者石田衣良的简历后，判断该书应有部分自传的元素在里面。

该书描写的可能是更多小说创作者的真相。常年辛苦创作，一直被看好，却从来未成功。稿酬只如公司的普通白领。到底为什么写小说，到底为什么在坚持，这个问题是主人公耕田痛苦地质问自己的问题。当他看到他的好友，一位年轻小说家的新作远远超越自己的水平时，他瞬间丧失了全部的信心，悲怆地认为也许写了十年的今天终究发现自己并无写作的天赋。这种幡然醒悟可能是对小说家或者任何一直努力追寻某个梦想的人来说是致命的醒悟。该书最后的结局是光明的，表明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也许就是离成功最近的时候。

石田衣良也是在出道十年之后才获得日本的小说大奖，可以猜测《孤独》一书基本上还原了石田衣良自己的心路历程。读《孤独》一书，最开始被小说家困顿的境地吓到几乎觉得这条路黑暗泥泞最好不要踏入，到后面却逐渐受鼓舞，认识到它的不易和坚持但最终可能走向光明。

两本书都反映了小说家这一职业的一个共性，小说家是个需要毅力和坚持的职业。村上春树书中提到：

“小说这种体裁就好比职业摔跤的擂台，不论什么人，只要心存此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参与进来。”

“然而，跳上擂台容易，要在擂台上长时间地屹立不倒却并非易事。”

“这三十年间，我亲眼见到众多新作家登台亮相。为数不少的人和他们的作品在当时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他们获得过评论家的赞赏，摘得各种文学奖，还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书也卖得很好，前途一片光明。然而，若要问这二三十年间出道的人，如今还剩下多少仍然以作家为业，坦白说这个数字并不太多。不如说其实为数甚少。多数“新进作家”不知不觉间悄然消失了。”

《孤独》一书中也提到了这个现象，即许多作家处女作即成名，从此却再也写不出超越处女作的作品，然后在压力下放弃创作。书中举了两位小说家的例子，首作成名，此后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一位成了小学写作班的老师，一位嫁了人成为家庭主妇。

两位小说家如何踏上小说的道路无疑是让人很受鼓舞的。两位并非科班，并且都是在“高龄”开始从事创作。

村上春树大学是戏剧相关专业，后自己经营小酒吧，艰苦度日。村上春树投身小说写作并不是有预谋有训练，从学习开始一步一步进行的，而是在三十岁的某一天，突然看着天空说要不我写小说吧，就开始写了，完成了处女作，并获得了大奖。这说明小说家这个职业并非需要磨砺十年才可以开始，谁都可以一冲动提笔开始写，也许就能写出像样的作品。

石田衣良大学主修经济学，毕业后地下铁工人、保安、仓库管理，也曾任职日本广告公司。四十岁时创作了第一篇小说。

两位作家的共性是从小爱读书。村上春树大学期间没干别的，将日本和西方的作品读了个遍。石田衣良从小喜爱文学，每年看1000本书。这一点可能让很多从小爱看文学书籍的人振奋了，包括我。我在大学期间曾疯狂地和舍友一起将学校图书馆里的所有小说按照作家的字母顺序看了一遍，虽然看书法多为囫囵吞枣，快速阅读情节，但想必熏陶还是有的。自我鼓励一下。

此外，村上春树提到了两点与天才无关，普通人也能做到的成功秘诀，一是毅力体力和坚持，二是素材的积累。写过小说的人有体会，写小说除了脑力之外更是一个体力活，要能每天几小时坐在桌前写作，可能比任何一项其他工作都更辛苦，几小时下来几乎是心力交瘁，若没有很好的体力，是不可能长期进行的。写过小说的人对素材的累积也应有体会，下笔时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原因时常就是因为缺少素材，当你想描写冬日的景物时，发现自己脑海里实际上完全想不起来冬日的天空，树枝，街道，人们是怎么样的？当你想描写一栋大楼时，也发现并不能清晰地写清楚高度，宽度，形状，颜色。这些都是由于平时缺少细致的观察和积累，真到下笔时就素材匮乏。

石田则谈到作家个人的经历对创作的重要影响。“作家写的，只是他们能写的东西。”创作者只能写好创作者自己能够领会的东西。在书的末尾，当小说界泰斗问主人公的年龄，如此评论，“小说界，都说二十岁出道、三十岁就拿奖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很多邀稿涌来，没有大量题材是很难应付的。”

分享这两本书的读后感目的有几个。

第一个是，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不仅是写小说，也包括其他的梦想。

第二个是，针对周围梦想写小说的圈友，想写就去写吧，不写永远没可能，写了也许有可能。

第三个是，写小说或广义的写作到底为了什么？终点是什么？

关于第三点，可能是本人也是圈中很多友人思考最多的。每个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并且在不同阶段，甚至每天心情不同发生的事情不同时有不同的结论。

对我来说，尽管现在还在逐渐琢磨中，基本上清楚的是，写作的收获就是写作本身。当心中翻涌的话终于有了出口成为一个能冠以作品这一称号的东西并有可能受益于他人时；自己完成第一部小说时已经体验到的当一砖一瓦搭建起一个自己的大厦时；那个时刻的愉悦感已足以支付写作过程的辛苦。

也时常思考自己是否希望全时写作，是否希望成为作家，每每这种时候，我不禁对自己的“高龄”感到幸运。“高龄”的好处在于人生已经走过了一段路，是继续走这条路还是重新选择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哪条路都是好的。这是“高龄”所拥有的自由这一奢侈。这种自由还体现在，此刻，至少我小有积蓄，不用为生存而烦恼，还有一份完全可以一直做下去的好工作，写什么，怎么写，可以随心所欲。

此刻清明地提醒自己，不必陷入希望写作成功的陷阱，只管由心驱动地写下去，自娱自乐，自我进步，岂不是最快乐的。

最后，以《孤独的小说家》中耕平的话与同道中人共勉。

“我想在场的各位，应该都有被书籍拯救过的经历。在生活苦不堪言的时候，在人生失去方向的时候，在厌恶一切的时候，无意中拿起一本书，它能推你一把，让你迈出新的一步，让你产生重新面对社会的勇气，连一本滑稽可笑的书里，也有拯救生命的力量。我非常荣幸能一直不舍不弃坚持写到现在，感谢书籍世界带给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