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曾共屋檐下

作者: 翔于 | 来源:发表于2017-11-01 13:19 被阅读22次

                   

    1

      登基十年,先祖留下的王朝基业终于亡在他手。

      皇城将士城楼前拼杀的声音犹在耳,白绫,毒药,怎么选呢?

      十年帝王业要在这将要飘雪的季节,寒意阵阵,这会城门说不定已被攻开。

      赵羚的头发白了几缕,散乱着,抬头望高天,天似是灰的,站在这宣恩殿上,赵羚仿佛已经看见无数的将士被流箭射中,倒下去。

      帝王业将倾,奈何没有一双翻云覆雨手能改变这命运。

      “皇上,现在不能死!”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跑过来。

      赵羚身边没有一个人,这宣恩殿的侍卫都去守城门了,宫里留下的侍卫也很少了,基本上都被赵羚遣去打这最后一场仗了,现在,恐怕随便一名百姓都能潜入宫中。

      “你是谁?是来取朕性命的吗?”赵羚没想到敌军居然派了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刺客来。

      “民女云雀,并非敌营中人。皇上,即便此刻饮鸩酒或是以一条白绫自缢,您的尸首也不会得到善待。”

      “依你所言,朕该当如何。”赵羚脸上泛着寒冷的笑意,今日怕是生平最刺骨之日。

      “皇上,不如到城门和将士们并肩作战,死于沙场,不使男儿蒙羞。”云雀没有看赵羚,反而看向城门的方向。

      之后,战事的确出现转机,本来不能坚持一天的城门却没破,因为赵羚亲自在城楼上和诸位仍为他统治的皇朝拼死的将士们一起作战,涌向城楼的百姓也多了,直到黄昏,这几百年的城门仍为破,眼看日头要落了,一波远方来的大军却和城门外的敌军厮杀起来,而这波非中原服装的骑兵打着赵羚皇叔的旗号,皇叔居然还活着,父皇绝不可能放过皇叔的。

    赵羚一时诧异,但敌军不再攻城了,掉头去应付皇叔的军队,可这时,云雀再次出现,要带赵羚离开。

      云雀告诉赵羚:“你的皇叔,赵业成是不会让你再坐上皇位的,他是在坐收渔翁之利,你若此时不走,再无机会。”

      一番话,提点了赵羚,是啊,十年帝王业已尽,皇叔既然活着回来,还是带着大军在此刻出现,自然是要取走皇位的。

      赵羚十岁登基,登基时正好是皇叔赵业成死去一个月的时候。当然现在看,赵业成没有死的像传言那么惨烈,反而是身披黄金甲归来。

      赵业成比赵羚大六岁,今年,两个人,一个二十,一个二十六。

      赵羚逃走了,逃去极南之地,逃到了一个小国。

      从此对中原之事便少有听闻。

      赵业成登基之后,荒淫无度,无端挑起与周边各国的战争。战争死了很多人,也为军队和国家聚敛大量钱财珍宝。

      军队中战死的将士的家属均可得到大量的抚恤金,可以管其家人后半生无忧,孩子可以长大成人,在军队中领的钱虽然是用命换来的,但确实是将士都得到了大量好处,活着的将士都不愿离开军队,回家开垦种田,只有那些战斗力弱的农夫才继续种田。

      厮杀不断,国境周边狼烟四起,赵业成一身武力,同样在战场上智谋无双,少有败绩,先后征服二十多个周边小国。

    2

      赵羚来到这里以后,慢慢学会了各种生存技能,现在不但能捕鱼还能打猎还经常出去做工,云雀一直跟随赵羚,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赵羚再也没有说过从前皇宫的富贵事,云雀也没有提起自己的来历,可赵羚却一直对云雀这个姑娘保持好奇心。

      日子久了,赵羚感觉到自己对云雀渐生情愫,不知如何将心事和盘托出。

      云雀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像是与世隔绝清心寡欲地在这里生活。

      一天夜晚,赵羚喝着云雀酿的酒,几分酒意,向云雀开了口,说出想和云雀结连理的心愿,云雀甚是惊讶,在月光下看着赵羚像是在看一种可怜的动物,云雀第二天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话。

      赵羚跑遍附近几处山坡,找云雀找得都忘记了天数,可是每次都只能失魂落魄地回来那处共同住过的房子。

      赵羚天生有王者的气质,眉目尽是贵气,虽然已久经贫苦生活的雕刻,不过赵羚学了一些手艺。云雀走了,赵羚自己做纸张,自己外出采些可做颜料的花和浆果,植物做成了颜料,每日醒来若是天不亮,就等着天亮,等天微亮的时候就开始铺好纸,然后作画,每一张都是云雀,都是赵羚回忆中的云雀。一开始是一天一张,后来想的多了,一天能画两三张,以前云雀在的日子里酿的酒都喝光了,赵羚一天吃一顿饭,都是很清素的野菜,实在挨不住了,只好再出去干活吃饭。

      这种地方烧窑的很少,但是有一家窑专门为此地的王族提供类似中原的陶器和瓷器,这里的窑比中原皇室的窑的规模还要大,在里面干活的多为汉人,赵羚也学过烧窑,陶器和瓷器都不在话下,赵羚年轻时看过的贵重的奇绝的陶器和瓷器都比这里的制好的要好很多,不论从外观还是从质地的细腻程度。

      赵羚费了很大劲才进去这家窑,做些苦工,但赵羚忍着,富贵命已不可再得,心上人也已走远不知踪迹,若不好好忍耐,自暴自弃的命可没人怜悯。

      进窑做苦工做了将近一月,忽然有个施展才能的机会来到了眼前。窑上的人都在议论,最近王室特地下了命令要一批瓷器,可窑上根本烧不出,一连几天,人心惶惶,都在恐怕王室到时降罪下来。运来的土就这样浪费了一部分,赵羚偷偷看了土,土的确是好土,适合烧制,可这土一看就是运来时间久了,没有刚挖出来时质地好。

      赵羚想小试身手,皇城还安定时,赵羚也亲自烧过陶瓷,不比窑上的前辈差,反而很有皇家底蕴,赵羚那时候烧的都是珍品,毕竟是皇帝亲自烧的,有清楚的皇家标识,赵羚曾经赏给一些重臣,其中就包括叛乱的那个将军,但当年,那将军将瓷瓶举过头顶,感恩赵羚这个皇帝的爱才之心,那场面,即使现在回想,赵羚也觉得他当时确是感激不尽的,仿佛得了一个瓷瓶,满门荣耀将至。不过那个时候,哪个臣子若是被赵羚赏了瓷器,第二天自有一大波人往他府上送万两黄金,但那位将军家的门槛怕是只带万两黄金可进不去,甚至守门的都不会通报。

      3

      赵羚千方百计得到能够进窑烧制瓷器的机会,窑上的大师傅也没有为难赵羚,看赵羚是好人模样,也想着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四五天过去了,第一批瓷器出来,大师傅亲自过来端详,一个挨着一个地看,不久就决定先将赵羚烧的这批瓷器运进宫中去。

      大师傅的这个决定意味着,赵羚将会在这个窑子里平步青云。

      这件事传得很开,大师傅也催促着赵羚赶快烧制,赵羚却从大师傅的眼神里看到了凶光,大师傅手底下的人对赵羚也开始不一样起来,有点盯住赵羚的感觉。

      赵羚立马发觉了大师傅内心的谋算,大师傅想先做好这批瓷器,然后从自己手中套出烧制瓷器的法诀,等他自己能烧制如此质地的瓷器后,就命人把自己打死在窑中。

      第二批瓷器快要做好了,赵羚很细致地做每一件,做好以后,便去房内睡觉,汉人虽然在这里吃香,可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没掌握好火候,反而要被别人算计得后半生都搭进去,甚至命也没有了。

      赵羚趁着夜里简单带了一点钱,放了一把火,从窑里逃了出来。跑了一夜,跑到一个山头,山顶上有一块巨石,赵羚躺在那上面睡了。

      醒来,天光大亮,而此时赵羚也是饥肠辘辘。只好赶紧往前赶,找处地方吃点饭。

      没想到,山路难走,途中,赵羚竟然支撑不住,晕在路上。赵羚被一路人马所救,带回了一处宅子。

      醒来之时,赵羚只觉得诧异,眼前这屋子的装饰颇有盛京的风格。盛京是赵氏王朝的都城,赵羚就是在盛京的皇城里长大,所以对眼前这种风格的摆饰异常亲切,莫非救自己的人是从前盛京城里的人,因当年战乱,离了盛京,到南方来了。

    不过,从盛京到这里,少说也有两三个月的路程,可见当年战乱带给百姓的不安全感太深了,其实当年的自己同样是害怕不安,自己除了害怕不安甚至夜夜心绪不宁,无法入睡,精力枯竭,不知如何应对文武百官。

      想至此,赵羚已然流下两行清泪。

      也不知皇叔统治下的盛京如何?

      赵羚起身,从屋子里出去,果然,一派盛京城大户人家的摆设,花草均是盛京人喜欢的,这样的园子修缮也是盛京常有的。赵羚并不擅园艺,只是故国常入梦,也忆起多处盛京没遭战乱焚毁的景象。

      若是日后安身立命了,可执笔将往昔情景尽泼墨纸上。

      只是不知今生可有这样的机会。如今这样子,莫说安身立命,去哪里生活都成问题,烧了窑子,那窑子上的人一定会找到自己的房子,说不定那处房子已被那群人烧掉。幸好,走出门前,自己将那些画封在盒子里面,埋到山上。

      那些画算是自己留下的财富了,不值钱,但是放在心上就重要了。

      4

      果然这户人家是当年盛京的人,也确实是因为战乱奔波到这里。救赵羚的这位小姐名字是云潇,赵羚听了之后心里一咯噔,想起了云雀,云家明显是大户,云雀若是出生在这样的人家,定然不会陪自己受苦多年。

      赵羚赶忙答谢云潇小姐的救命之恩,云潇小姐生得细白但不见寻常大户人家小姐体弱的毛病,弯月眉毛,耳朵生的福气相,两只晶莹剔透的玉珠子挂在耳朵上,更显绰约。

      赵羚偷偷看云潇看自己的眼神,宛如还是皇帝时那些宫嫔看自己的眼神。

      云潇的家族势力庞大,不仅在中原有生意,周边各国也有生意,多交给旁人打理,这几年战乱一直不停,生意形势不太好,云家便转手和政府做生意,军火的打造还有马匹的进献,这些事情靠官府,官府恐怕也没云家那么大的生意网络和门道,于是云家在各地设了联络点,还盖了多处宅院。

      云潇也是在去昂山国的路上碰巧看见倒在地上的赵羚,一眼就看中赵羚这张眉清目秀充满少年意气的脸,虽然蓬头垢面,可掩饰不了身上夺目的英气。

      赵羚和云潇随后一起在宅子里转转,赵羚发现这宅子的守卫竟多达一百多号人,上百人若是行在驿路上很惊动官府的,赵羚一时想不到当年盛京城里有哪户人家可有此财力和人力。

      走着走着,赵羚突然看到大簇山木蓝,这云家莫非是云老阁臣的后裔?

      老阁臣的正室夫人最喜爱山木蓝,园中曾开辟一片地方,请工匠打造,种上了不下百株山木蓝。

      云潇没有赶赵羚走的意思,相反经常拉着赵羚在附近逛山看水,两个人谈笑晏晏,丝毫不生疏。

      两个月后,云潇的父亲来到这座宅院。

      云潇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已成家,云潇的父亲也上了年岁,头发斑白,胡须也白了,但身体仍硬朗,生平没得过大病,一直很健康,到处奔走做生意,不过近些年都交给后辈打理了,云家的那些表亲还有云家夫人的亲戚都在云家的生意上做事。这样看来,云家的产业举国独一无二,再没有哪个家族能和云家比肩了。

      云老爷子千里迢迢跑到这边境荒蛮之地,也是听说这位小女儿觅得有情郎,本是让小女儿云潇出来做生意锻炼锻炼,顺便见见外面的世俗,没想到竟心有归属,且是一个无名儿郎。

      云老爷特地赶来瞧瞧,若是一般人,不安好心思,便将他处置了,云家家大业大,怎么能让一般人随便进了家门。

      云老爷亲自来,带了云潇两个心狠手辣的表兄,这两个表兄虽不是云家的正经亲戚,但一直都在云家大宅院里住着,帮云家处理了不少事,说白了,这样的亲戚就是远亲充当靠谱的打手。

      云潇紧张起来,不知道如何向父亲说明自己对赵羚的心意,同时又无法告知赵羚父亲此行来的目的。

      云老爷一来就让仆人传话见云潇,顺便让仆人看好赵羚。

      这下,院里少说有两百来号人,这院子虽大,但也装不下这么多人的吃住,云老爷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那很可能把云潇带走。

      5

      日头不太毒的时候,云潇被叫进去,这会日头正毒,仆人说让赵羚进去,云老爷要见。赵羚看着天上的太阳,死刑也是在这个时刻。但赌一赌,如果云家真的和盛京的云老阁臣有关系,那云家至少不会将自己打死然后抛尸荒野。

      赵羚进去的一瞬间,云老爷惊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后又坐下,不过满堂人尤其是站在云老爷身边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云老爷吩咐让旁的人都出去,众人又是一惊,不明白怎么回事,赵羚只是站在云潇近旁,不看云潇的脸,反而端详云老爷,云潇的脸上有刚落下的泪,可惜美人有泪无人心怜。

      众人还是遵云老爷的吩咐下去了。

      云老爷开口:“你告诉云潇你的名字是江河,那你是哪里人?”

      赵羚在醒后,看到云潇是汉人就没有告诉云潇自己的真实名姓,反而骗云潇,自己是在江河旁出生,所以父母取名江河,但父母早亡,多年来都是孤苦伶仃。赵羚并不担忧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因为知道赵羚从前身份的人只有云雀,而云雀也不知飞往何方去了。

      赵羚不慌不忙地说到:“我是汉人,云老爷也看出来了,这片汉人极少,云老爷不信,自然要派人去查。那我也不瞒,江河是我随便给自己起的名字,这么多天,云潇小姐一直叫我江河,怕她也不想随便改口。这里的江河虽多,但我并没有告诉云潇小姐自己出生在哪条。我和你们云家一样,从盛京来到此地。”

      听到盛京二字,云老爷从椅子上又站起来,微眯着眼,开始端详面前这个人的长相,太相象了,难道他是?

      “若我没记错。”赵羚停顿了一下,又细细看了云老爷的相貌,结合回忆,这确是无疑。

      “您是云老阁臣的弟弟。”

      云老爷倒不震惊了,转过身,思考了一会,酝酿出严肃的宛如要杀人的语气:“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随便冒充别人。”

      赵羚释然地笑了,看来云老爷对几年前自己那张九五至尊的脸还颇有印象:“云老爷,我若没猜错,您是来带云潇走的,很有可能我就要被弃尸荒野。但我现在不想死,我不清楚您的为人,但我清楚云老阁臣的为人。”

      云老爷打断了赵羚:“现在盛京城里坐的人是谁?”

      “是我皇叔。”赵羚目不斜视地回答了云老爷的问题。

      云老爷在赵羚面前跪下了,赵羚显然没预料到,赶紧去扶云老爷。

      云老爷也是涕泗横流,招呼云潇进来,当众宣布,云潇和赵羚回去完婚,云潇愁眉苦脸瞬间散去,跑过去抱住云老爷,又含情脉脉地看着赵羚。

      6

      赵羚刚开始不明白云老爷为何敢如此大胆,收自己做女婿,并且让自己的地位在云家一提再提,没几年,赵羚就明白了。

      皇叔赵业成不能生育,加之数十年征战为赵家打下的天下操劳,早已身体抱恙,可赵业成非常坚持自己的策略,不听大臣劝言,不听任何人劝解,不碰后宫嫔妃。

      云老阁臣将赵羚的存在写进奏折,之后云老阁臣便撒手西归,赵业成为云老阁臣奔丧,召见云老爷,云老爷将赵羚带到赵业成面前,赵业成居高临下地坐着,问了赵羚一些较私密的事。

      赵羚一一回答,之后又斗胆问赵业成为何不能生育。

      原来,当年赵羚的父皇下令是要赵业成的命,赵业成当年确实触怒龙颜,确实犯了罪。可去取赵业成首级的将军并没有取赵业成首级,反而是折磨赵业成,将赵业成变成了这般样子,然后又将赵业成推到悬崖下。

      接着,赵羚入朝,满朝文武都知道赵业成退位后,赵羚会是新的天子,这也是赵羚第二次当天子。

      一日,赵羚进宫见赵业成,在御花园的厅中,赵羚见到了云雀,几年未见,斯人如旧,赵羚看到云雀心弦崩紧,要如何走到她面前,如何问她一声好,如何责怪她当年不辞而别,如何质问她为何出现在皇宫,她是不是棋子,被掌握在某人手里,她也无法挣脱,她曾主宰过自己的命运。

      千念万念,云雀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赵业成的身边。

      赵羚失神了,不由自主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走了过去,喊自己名字的人不是站在一旁的云雀。

      赵羚走入亭子便扑通跪下来,这就是赵羚享受过十年的待遇,现在轮到自己做,丝毫无差。可惜岁月让眉眼染了风霜,让心里装了刀剑。

      赵业成变虚弱了,这一次看来虚弱得不轻,已经绝不可能在战场上应付刀光剑影,反而更适合慵懒地坐在亭子中,看看开了一园的花,多珍贵的名种,在这里随便一瞟都能看到。可赏花之事还是赵羚更有心得,赵羚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哪朵花将败,哪朵花还没开到最盛。

      赵羚还是忍不住问了赵业成云雀的事,却没有把自己和云雀的相遇和相生告诉赵业成。

      原来云雀和赵业成是有过命交情的人,云雀和赵业成很早就相识,赵业成被害时云雀曾相帮,云雀是云家的人,只是不是云家本家,更像是旁支。云雀当年救赵羚是云雀自己的决定,和赵业成没什么关系,云雀在皇宫中当过秘职,对赵羚的情况比较熟悉,赵羚不知道云雀的存在理所当然,因为赵羚自从开始继位就埋下祸根,年纪太小登基,难免让朝政的实权落入一些大臣手中,赵羚本身又因为年幼,更加疏于管理,将实权分到大臣手里,原来皇宫中各种秘职和机构也就不闻不问了。

      云雀在危难之际打听到赵业成带兵杀回来,便擅自做主将没什么能力的赵羚带走,远离明里暗里的皇位之争,可没想到,赵业成并没有要夺位的意思,甚至在赵业成已经不可能有子嗣,如果江山还是赵家的,那皇位只能让赵羚来坐,也就是云雀的私自决定让赵羚少享好几年的富贵。

      7

      不久,赵业成的身子就不行了,但赵业成临走之前的几天,已经宣布赵羚为继位皇帝,赵羚作为云家的女婿,自然让云家得到了诸多利益。

      云家的人也纷纷入官。

      赵羚登基之后,一改从前在位的状况,甚至将在外作战的将士都召回,向各国下了停战诏书,本来那些国家已经不具备什么抵抗能力了,但是要想攻下,还需要时日,而将士们需要时日就意味着更多的军费投入和更多的死亡。

      赵羚的清明之治已经拉开帷幕,可战争似乎仍然笼罩人心,朝野中闲置了太多将军,而这些将军对文官的事也是爱答不理,似乎在他们眼里战争还将会是处理问题的最终结果,停战意味着国家要养大量不干活的军人了,赵羚动了将云家遍布天下的产业变成安排这些从战场归来的士兵的去处。这样一来,也可借口吞并云家。

      赵羚也在怀疑,云潇和自己的相遇是偶然还是必然,在那样一条山路上,超过白人的人马从那里经过,一般的商旅也不会选择走如此崎岖的山路。

    云雀也是云家的人,难道这一切不过还是归于计谋?

    父皇离开多年,皇叔也走了,上一辈的恩怨已经无从查起,赵羚也不想知道皇叔和父皇因为什么闹到这般地步,但两个人都没有安享晚年就离开人世了。赵羚心中已决定不能让自己和云潇的儿子坐上皇位,否则朝纲一定会大乱,赵羚也不爱云潇,只是相敬如宾多年,总还是有点情意在,可云潇背后的云家的实力实在太可靠,赵羚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撼动。

      这一次再为天子,赵羚明显感觉到要想彻底掌握朝政的艰难。

      多疑反倒是一个皇帝好的品质,只要多疑得不过分,不致太多杀祸。

      赵羚登基以后,云潇自然成了皇后,可皇后的册封大典迟迟未下旨意,赵羚有意推迟,有意推迟云潇真正掌握后宫权力的那一天,赵羚想换一个女人当皇后,随便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比云潇掌管后宫权力好得多。

      赵羚有预感,如果不控制住云家,这一年,会是诡变的一年。

      有日,赵羚实在烦闷,召来云雀,于高台上共饮,才喝三杯,天上有雨落下,瞬即,落下更大的雨点,云雀的那张脸好像一成不变,赵羚走过去,轻抚,云雀的眼神未离开外面的雨幕,并不抬眼看赵羚。

      赵羚给自己倒酒,吟起曾在南地无意听来的歌谣,云雀回头吐字清晰:“做皇帝难。”

      赵羚看着云雀,笑了,饮一口酒:“对我说这,何意?”

      云雀没有回答,仍旧看着雨幕,不断的雨水珠子,这皇宫外,才是泱泱的天下。

      昔年之情,仿佛真是没有错过。云雀带走赵羚,想让赵羚过一辈子平淡生活,云雀也愿意以今生作陪,可当浓烈的情感到来时,云雀方知自己还是错乱的,小心翼翼爱着的人也爱上了自己,原本无事的生活都被打破,云雀本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自己离开,就有人找到赵羚的踪迹,跟踪利用,一切都计划好了,云雀也不能插手了。

      8

      云雀从小就被训练,不但武功高超,不逊宫中男侍卫,而且也比常人冷静。云雀自幼习武,早早成了宫中秘密培训的这批暗卫中的高手,在不少当年的暗卫中,云雀的实力确实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神话,年纪轻轻就执行过多次任务,并且都是顺利完成。

      况且云雀还是一个女子,和云雀一起培训的那批暗卫,现如今活着的也早已脱离了暗卫的身影,似乎他们也忘了当年皇室培养他们是做什么,他们中大多数都出现在各位高官的眼前,拥有了厚禄,有的甚至在江湖中拥有了声名,有的甚至干起了为钱卖命的勾当,作为一名曾经暗卫中的神话,云雀没有选择任何别的途径。

      当年,云雀知道自己不能左右政局,只能尽可能让赵羚有一条生路,大军来袭,城门都岌岌可危,云雀也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往,覆朝的皇帝都除了死没有别的生路,云雀知道了赵业成带军归来的消息,就预见了这场覆朝战争的转机,赵业成回来,很有可能解除赵家覆朝的危机,凭云雀对赵业成的了解,赵业成在战场上是不会轻易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只要赵业成回来,还带回这么多大军,那赵业成就是有胜利的把握。

      赵业成回来,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一定要换一换,那时候云雀是那样以为的,没想到赵业成本没有夺赵羚位子的心,只是回来解赵家王朝的围。但云雀当时是不能准确揣测赵业成的心思的,毕竟掌握了权力,风云万变,谁能说得通对与错的究竟。

      云雀能做的就是带赵羚离开,护赵羚一辈子。

      赵羚非常善良,虽然是皇家出身,至高无上,但很快从悲痛中觉悟出来,要重新开始生活。云雀和赵羚一起来到极南的一个小国度,这里的一切和盛京都不一样,生活真的是重新开始。

      在那几年细碎的陪伴中,不止赵羚欢喜,云雀同样欢喜,云雀在宫中时已经开始默默保护赵羚,所以对赵羚非常熟悉。相伴几年,两个人本相安无事,直到赵羚开口说出想娶云雀为妻这样的话来。

      那一刻,云雀意识到眼前的赵羚本应该拥有不计数的美女和财宝,而自己的决定使他有可能今生只面对一个女子度过。

      赵羚是当过帝王的人,云雀不知该不该接受,索性离开一段时间,也许等再回来就能想清楚,也许和赵羚结一段姻缘会是生命中最好的姻缘。

      可是没想到天下的探子无往不利,赵业成登上帝位后只知征战,从不碰后宫女人,自然也没有子嗣,那这个在战争中遗失的皇帝就显得非常重要,只有他还是赵家的人,还有可能继位做皇帝。

      赵业成也曾经派人四处找赵羚,可那几年暗卫的水平急速下降,已经没有早些年厉害。赵业成没找到赵羚之前,却被云家捷足先登。

      云潇带赵羚四处游玩的时候,云雀一直跟着,云雀明明看到赵羚脸上天真的笑意,云雀不忍心带赵羚走,或是让赵羚知道自己又回来了。

      9

      云家的这招美人计实为下策,可偏偏云潇是和赵羚同样心性的人,内心没有太大的城府,爱玩爱笑,也确实对赵羚有意。

      云雀回想起往事两眼潸潸,如今这个皇帝要面对满朝虎豹,可如何是好。云雀看到的爱比赵羚看到的多,深知赵羚现在站在权力巅峰的位置却并没有掌握多少权力,下面的人一旦有异心,很快腥风血雨就会掀起来。

      赵羚也在一步步安稳朝政,可总觉得艰难,很久没见云雀,再见却不能仿若当年饮酒种田,两个人说话都有了禁忌。

      赵羚没有再问过云雀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一句话都未留。也许是当年之事比起眼下的局面已不再重要,也许是过往已如云烟消散,感情早已忘得差不多,不记得什么了。

      赵羚许久又饮了一杯酒,转脸问云雀:“你今后有何打算吗?”这一句问得倒是真心实意,其实也是在问,你会离开这里,去哪里吗?

      云雀饮尽了壶中的酒,却答到:“没有打算。”

      赵羚是想要云雀离开这里的,赵羚看到了这个是非之地很有可能不太平了,若是自己不能稳住朝野,动荡的局面很快就会出现。

      “那不如去南边,替朕娶些东西回来。”赵羚没酒喝了,也不传唤人添酒,这酒喝到头了,不必多喝。

      赵羚将埋那百余幅画的地方告诉云雀,相信云雀也能准确找到那个地方,将埋藏地底的心事挖出来,赵羚没说,那地方埋的什么,只让云雀去取回。

      云雀错愕了一下,为什么赵羚在此时让自己去取一个物件,有何重要吗?

      云雀本不该问,但斗胆问了:“奴婢可能知道这物件是何物件,也好让奴婢考量保存之法。”

      赵羚看云雀的眼光中有怜惜,有难舍:“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只是,朕埋在那里的东西甚是重要,你一定要替朕找到。”

      云雀是三天之后动身走的,而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内,赵羚处理朝政已经力不从心,赵羚感受到自己的众多举措已经不得人心,只有依赖云家才能稳固形势,可赵羚已经不打算让一切继续了,和云家翻脸只需要时间问题,云家和自己翻脸也是早晚的事,毕竟人心不可测,很快,赵羚被人下毒,倒在寝宫,云家对外宣称赵羚是暴病而亡,云潇和赵羚的儿子顺势被云家人推向皇帝的位置,但从前跟从赵业成的人都不知情况是怎样,几个将军联合策划了军中的暴动。

      两三个月了,云雀终于赶到,下马就立马去找,掘地一尺找到了一个大箱子,那个箱子是云雀自己做的,从前用来装衣服了。

      箱子打开,一幅一幅的画出现在云雀眼前,而云雀不知赵羚已不在人世。

      山上野花处处开,岁月埋葬了一切,也带走人心中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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