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至1979年12月
1、大队支部书记的生活
1976年10月,我任海门县秀山公社六大队中共党支部书记,是年20岁。我的仕途生涯从此正式开始。
我在六大队工作了3年零2个月,如加上工作队3个月,一共3年零5个月,期间分不清我的生活与工作,六大队离我家有5里路,我是一年到头365天坚守岗位。
大队书记的工作千头万绪,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从一年四季的农作物的播种、培管、收割、分配,到老百姓的一日三餐、开门立戸;从社会治安到江堤防洪;从队长甩纱帽,到扶正祛邪,维持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都要一把手亲历亲为。当然,要学会发挥领导班子的集体力量,分工合作。要学会十只指头弹钢琴,分清轻重缓急。
三年中,我主要抓了三件事:一是建设一个团结的有领导能力的大队、生产队二级领导班子队伍;二是抓好农业生产,尤其是棉花生产,冲刺亩产百斤关;三是做好公社布置的各项中心任务,保一方百姓生活平安。
面对陌生的农村当家人的繁重任务,我选择了抓好农业生产,增加社员收入为牛鼻子工作。我当支书以后,第一课党课,就请全体党员和大小队二级干部,一起展开“抓革命,促生产”的讨论,统一大家对搞好生产重要性的认识。至于农业生产,对我来讲是全新的课题,我先当学生,再当先生。一年四季农作物的种植技术,我认真听取县、公社二级领导开会指导,积极到样板大队参观学习,每次都做好笔记,还请教有经验的老队长,自己领悟透了,才组织各生产队领导班子成员开会,将当前工作重点布置下去。会后狠抓落实,各位大队干部及群团干部分别帮助督促一个生产队,使全大队各小队的生产进度比较一致。经过全体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粮棉产量年年上升,三年进入了大寨式大队。县组织部部长陆仁权等领导,亲自来参观我们大队的棉花生产,他们对棉花长势十分满意。同时询问了大队的其他工作,如:大队办的工厂经营状况。他觉得方方面面都做的很好,肯定了我们的工作。我的工作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得到了县、公社两级领导的好评。
成绩的取得,不是一帆风顺的,更是用心血换来的。我一年到头,天天吃住在六大队,我父亲帮我做了一副煤油炊事灶,我在它上面烧菜、煮饭过日子。每餐每天不是吃好,而是吃饱。一碗大白菜吃三顿,大白菜也叫黄芽莱,到了冬天,大白菜它最能储存,不会烂。大白菜、咸瓜、玉米夹米饭,它们是我的生命源泉。我白天抓紧参加第五生产队劳动,我们定职干部,是靠自己劳动得工分拿报酬的,年终公社只是批下一些定职干部补贴。所以劳动不仅是我增长农耕本领的需要,更是我解决生活经费的需要。晚上,经常和大队副书记或副主任去生产队,或者和队长谈心,叫他不要甩纱帽,或者查问进度督促工作。
对全大队各小队的棉花生长,我基本上和农技员老董3天一看6天一查。怕缺肥脱力,怕肥力过旺疯长,怕红蛛子爆发……全大队的三条泯沟四条港,种何作物,我闭目都能如数家珍。
大队里的社员干部都对我很尊重,都为我能如此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赞不绝口。我的威信越来越高,我生活在他们身边也越来越自在、开心。这威信是我干出来的,是和歪风邪气斗争得来的,是用智慧去领导工作使人信服的。
2、三年多时间里,有几件事刻骨铭心。
(1)、刹住下马威
我当六大队支部书记一个月左右,有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们大队没有人了,要一个小娘头子(年轻小女孩)来当家。我知道,有人要给我下马威了,我的心里也早有准备。
有一天,大队革委会主任沈祝明一早来告诉我说:昨天晚上,他被叫到倪跃忠屋里集中,同俞金章(化名)、陆惠东(化名)、倪跃新(化名)四人开会,商量如何赶走黄雷萍。俞金章最积极,他是大队团支部书记,这次路线教育运动中入了党,是刚进大队群团干部班子的。倪跃新是大队民兵营长,退伍军人。陆惠东是大队治保主任,退伍军人,也是这次基本路线教育运动中结合进班子的。俞金章说:我们大队要外来的小娘头子做书记,我们这些堂堂皇皇的小伙子出丑了。我们怎么样给他一个下马威,让她自己乖乖地走。陆惠东也很来劲,他们拉动沈祝明。沈对他们说,这由组织决定的,不能瞎弄的。我对沈说:“我知道了,您放在肚里不要再朝外说了,到此为止。”
针对这一情况,我和支部付书记兼总账会计的黄守德同志商量了一下,决定粉碎他们的阴谋。
我召集大队全体党员上党课,邀请非党生产队长、非党群团干部列席会议。一起学习中国共产党的古田会议决议。提出思想建党的党支部工作计划,决定学习活动开展一个月。
思想建党是古田会议精神的核心,坚持从思想上建党为原则。大革命失败,中国革命遭受了严重的挫折,当时红军内部存在着严重的非无产阶级错误思想,如单纯军事主义、个人主义、流寇思想、极端民主化、军阀主义残余等问题,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和总结,认为“红军党内部最迫切的问题,要算是教育问题。为了红军的健全与扩大,为了斗争任务之能够负荷,都要从党的教育做起”。毛泽东针对当时党和红军内部存在的种种错误思想,在古田会议上提出了从思想上建党的理论和原则,解决了这些问题,并提高了无产阶级的思想觉悟。坚持从思想上建党,其根本任务是用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和基本立场去教育无产阶级,使其克服非无产阶级的错误思想,提高阶级觉悟,树立马克思主义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我们一边学习古田会议精神,一边联系自己的思想实际,展开交流讨论。强化不仅要在组织上入党,更要在思想上入党。要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强调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号召大家坚决克服一切个人主义、山头主义、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影响。以连续上党课的形式,反复讨论,谈体会,加强党内思想建设。许多老党员、老同志大谈没有党的领导,就没有新中国;大谈立党为公,反对拉帮结派;大谈党的纪律性。从而使俞金章等无政府主义思潮没有泛滥的余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刘士刚同志,当时是秀山公社西南片插片干部,他自始致终参加了我们的学习活动。他是为我压阵的,我很感激他。在极大多数党员干部的支持下,我的工作开展得顺风顺水。
(2)、福利给最合适的人
每年公社将参军、升学、招工的名额,都分配到大队,由各大队推荐、安排。当时,大队书记的权力确实很大。
1976年的上大学名单,经过大队党支部委员会和革委会联席讨论,一致同意七小队高中毕业的青年樊和平去。由于民主决定,所以未推上的人,也不能有意见。
1977年,国家运输单位招工,我六大队安排着一个名额,性质是大集体的。许多人想去,包括许多群团干部。我们支委会和革委会两套班子眹席开会,集体讨论。我提议给最合适的人去。第五生产队有陈姓的一家,只有一间房子,父亲年迈多病,丧失劳动力。母亲已病故,弟兄两个,年长的30岁,年小的26岁,从来没有人帮他们介绍对象。弟兄俩劳动较好,平时也规规矩矩。我建议让30岁的墨狗去,来拯救一个家庭。大家反复讨论都同意了。
一个月后,陈墨狗接到了录用通知书去上班了。半年后,墨狗带了漂亮的妻子上门来发喜糖了。我祝福他们幸福!同时,我要求他好好关心父亲和弟弟。我看到了墨狗的脱胎换骨的变化,我的心里象蜜一样甜。我自己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他们的父母官了。
(3)、智取海门河
1978年11月至12月,海门河开挖战斗打响了,我们公社领到了任务,我们大队领到了任务。由沈祝明主任带队,集全大队男女老少、全部有生力量。手扶拖拉机护送,浩浩荡荡奔赴自己的河段。该河平地插锹,开出一条轮船畅游的东西长100多公里的河流来,可谓是农业学大寨的大手笔了。
我的未婚夫施源彬,在他自己的十二大队里,也带队开河去了。带队干部由公社指定,我是个女同志,公社党委没有叫我去,再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宏大的工程。也没有想去带队。天气一天天冷了,开河的劳工很是辛苦,我人在大队,心系前线。
一天突然接到公社通知,要我赴前线去指挥战斗。我立马带上日用品,跟着来接我的人去了。
到了河段上,一看我们大队进度比兄弟大队慢了,沈祝明主任见我就哭了,哽咽着向我汇报,“进度赶不上去,有些队长不听话,还有许多年轻小伙子做硬头镐子。”公社主任刘士刚找我谈话,说“黄雷萍,你大队不行,拖大家后腿了。你们大队龙沟不下去,七大队就拔不下去。赶快想办法解决。” 我知道了情况,了解了原因,觉得大家的积极性尚未发挥出来。
我和沈祝明主任商量改变办法,采取包干责任制,将土方、大豆、工分困绑在一起。在民工熟睡的时候,我们带队干部,去河段铡脚坝,分土方。明天采取抓阄的方法落实到生产队。有的生产队队长年纪大了,十几天来累了,干脆明天叫他休息,不要出工了,让该队力气大的年轻人当组长,来摸号头,领段头,带班。各小队改为各小组,多做多得,少做少得,不做不得。政策已定,只待明天。
第二天,出工到河段,政策一宣布,大家都高兴,各小组龙腾虎跃,在一批硬头镐子的带领下,河泥爽爽地往外跑。两天解决了我们的落后问题。可喜可贺的是,大家看到了我的未婚夫和他大队主任施维康,带着一支小队人马来无偿地支援我们,大家受大了很大的鼓舞。
由于我白天在工地上受寒风吹打,有时还学着他们挑泥,晚上又冒着冰箱去分段头、量土方,从未经受过如此严寒中工作考验的我,白晰的皮肤变成了烂冬瓜,都是冻疮,又肿又红。未婚夫看着我脸冻得这个样子,非常心疼,但没有办法。
我们大队终于从后进走进了先进,夺得了红旗。我们大队的民工先于兄弟大队的民工打道回府,回到温暖的家里,和家人一起共进民间的廿四夜美餐。可我还是一个人在大队部里,吃着一莱一饭的便餐。
我有一个小朋友,她13岁,每天晚上,吃过晚饭背着书包来陪我过夜。她是黄守德书记的二女儿施英。她给了我勇气和安慰,我永远忘不掉她的这段恩情。
时间飞驰,转眼到了1980年的元旦,一天傍晚,我们六大队的大队部里,也是六大队小学的一间教室里,灯火辉煌,魚香肉香酒香,香气扑鼻,六张圆桌上,坐满了和我三年来共同战斗的人们,他们是我的战友,他们是我的老师。他们今晚共同举杯,送我到秀山服装厂去上任。我接到公社党委通知,任命我当秀山服装厂厂长,元旦后报到。我今晚的心情非常特别,既高兴又难受,到了六大队后,第一次人前落泪。我当六大队支部书记的第一天,小学饭堂炊事员董世道师傅(也是今天帮桌办酒的董师傅)预言:“就怕黄雷萍跑了进来,跑不出去哦。”不知他是为我担心,还是怀疑我的能力。可我今天已经成功了,我既能潇潇洒洒站着进来,我又能潇潇洒洒站着出去。他应该见证了这一切。
今天没有人致祝酒词,平时团结战斗的支委、主任都激动不已。酒过三巡以后,我发表了讲话,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除了感谢还是感谢!我离任后,新支部书记由七大队茅锦新同志担任。
明天,我要去秀山服装厂工作了,和同志们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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