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初夏,青菜很少,春天做的为数不多的豆糁蛋儿吃了个够。没有大棚,除了地里那一畦仅有的韭菜,再也没有别的菜。
一到麦罢,我们这儿都有晒酱的习俗。晒出来的酱,又黑又红,等不到晒好,贪吃的小孩子就会掀开酱盆子用筷子头往馒头上抹一些,权当菜吃。
其实大人做的酱是为年下煮肉做的上色的料,一大盆酱馍才能晒出一碗酱来。
自家做的酱,又香又咸,里面再滴上几滴香油,简直是人间美味。大街上吃酱的小孩到处都是,嘴角上也被抹得一片黑。当几个放学的孩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蘸酱时,好开玩笑的叔叔或者嫂子说:“呦,你咋吃起糖鸡荭(鸡屎)来了?”
一句恶心人的玩笑话,会让你干哕半晌午,可小孩子依然还是很爱吃。
那时人都很节省,家里小孩子吃剩下的碎馍头也舍不得扔掉。 母亲把碎馒头收集起来放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让它长醭。绿莹莹的醭,带着一股子霉味。 有时母亲会再做些新鲜的干洛馍,一张一张的做好,放在簸箕里,上面再放些捂酱棵子。捂酱棵子的味道很好闻,带有一股浓浓的、原始的、清酱香味。
白白的洛馍被捂成了和捂酱棵子一样的枯黄色,母亲把捂好的洛馍和碎馍头放在瓦盆里,装上凉开水撒上食盐,放在太阳底下晒,一天、两天、三天,不知晒了多少天,也不知用筷子搅了多少回,终于有酱香的味道了。
现在我猛然间想起李立群的那句晒够一百八十天的广告词来,真的,好吃的酱就是这样晒出来的。
碰上雷声隆隆的夜晚,给队里喂牲口的虎大爷会操心地在村子里奔跑起来:“都赶紧起来端酱缸子,都快点起来,下大雨了……”虎大爷会从村东吆喝到村西头。
睡梦里的人听到喊声,赶紧起来把酱缸子端回屋里,心里感激着虎大爷这个操心的大好人。
被晒的酱最怕遭雨水淋,雨淋过的酱容易生蛆,虽然井里蛤蟆,酱里蛆这句话最正常不过,可想起来酱里面有蛆还是会膈应半天。
现在生活好了,蔬菜的种类也多了,超市里面反季节性的菜琳琅满目,人们对蔬菜的需求也是越来越高,再也没有人去做酱吃,而那时古老的晒酱也只能存在遥远又遥远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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