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臧克家
建炎四年,即公元1130年10月,御史中丞秦桧杀死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搜小船,携妻子仆人逃出金营,日夜兼程,不顾舟马劳顿直奔临安,朝见高宗赵构。自此,那个食君禄,忠君事,心中曾有国家大义的秦桧彻底死了,而这活着回来的是已经变节、再无灵魂的躯壳。
历史总是这样有意思,常常弄人取乐,窃曾认为倘若秦桧当年被金人所杀或在金营里守节不屈,就不会有权倾朝野的奸相,那无辜白铁也不会用来铸佞臣。早先的秦桧还只是乡野村间的教书郎,微不足道的收入令他对现状不满。于是挑灯夜读意图光耀门楣,26岁中进士,34岁中词学兼茂科(宋代考试科目)当了太学学正,初入朝堂正想大展身手,奈何江河日下,外敌来侵,包括秦桧在内的文臣武将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也没能扭转时局。
据《宋史.秦桧传》知,靖康元年,金人围攻开封,要求钦宗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当时尚有骨气的秦桧上书指出金人狡猾奸诈,须坚决抵抗、反对割地,甚至,不惜牺牲个人仕途,连续三次上奏章(桧言:"是行专为割地,与臣初议矛盾,失臣本心。")表达主战愿望。
靖康二年,京师沦陷,徽宗父子被废为庶人,金人欲扶植张邦昌为傀儡皇帝。当时监察御史马伸和秦桧一起向金主议状,反对立张邦昌为帝,请求保存赵氏,恢复宋钦宗的皇位。
可见,早期登上历史舞台的秦大人全然是一副忠义之臣,是值得被倡导“忠君、忠国”的士大夫赞许的。这也是后来,秦桧回到临安自称“杀监己者”逃脱金营,虽遭到朝臣质疑,却没有对他深查的原因。若他的人生止步于这光辉一页,猜想此人也能留的忠臣美名,其后世子孙大可不必有“自宋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叹息。
很可惜,老天爷就爱开玩笑,历史上哪些失败者中不怕死、有气节的人往往受到胜方的另眼相看,金人见惯了徽宗父子的卑躬屈膝,看到这不顾斧钺之诛上状文的秦相公,倒生出一番好感,对其就金宋两朝厉害关系阐明的头头是道赞赏有加,便派人将其扣留军中,和张叔夜、孙傅等一道押往金国。北上金国,连皇亲贵胄都自身难保,更何况大臣,期间被杀、饿死、自杀、病死者不计其数。骨头硬的人守节不屈以死明志,像张叔夜、孙傅;软骨头的卖主求荣、变节保命,很不幸此间就有秦桧,他变得狡诈圆滑,成了金人在宋最忠实的代表,归宋后一步步取得高宗信任,破坏宋金对战,陷害忠臣良将,最终那心有大义的秦大人沉沦为臭名昭著的奸臣。
1.我有一策,可安天下:南自南,北自北
回到临安,秦桧不但带回了二帝和高宗生母韦太后的消息,而且扬言自己有安天下的完全之策,即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也就是以河北人归还金国,中原人送给刘豫。对于这个提法,朝臣并不买账,赵构老家开封就在北边,若南自南,北自北,他这个皇帝置身何处?故而,没有采纳,秦桧本人也因此策被赶出朝廷,同时,皇帝明示朝臣对秦桧永不任用。
虽然秦桧被撵走,不过他所提的计策却在赵构内心泛起波澜,高宗和父兄一样视金人为洪水猛兽,与金交战也是形势所迫,如能议和换的安稳自然最好不过。秦桧呢,虽然遇挫,但也在静观宋金形势,暗中拉拢朝中官员,取得张浚、赵鼎的好感,秦桧竟然又被召回。1135年,金太宗去世,和秦桧交好的完颜昌大权在握,完颜昌认为取代宋朝并非长久之计,倾向两国议和。1137年出使金国的何藓带回徽宗和宁德太后的死讯,宋高宗派王伦准备接回梓宫,完颜昌趁此提出和议,高宗命秦桧为枢密使处理议和之事。
秦桧摸透赵构的心思,不顾岳飞、韩世忠、赵鼎、李纲等人的反对和金人达成议和,议和达成秦桧虽被人唾骂,但却成了皇帝眼里的红人,宰相赵鼎因屈辱的和议愤而辞职,自此秦桧开始了独相专权的生涯,1142年的绍兴和议也借此人之手完成。
2.17年专权,排斥异己,监视皇帝
秦桧利用赵构的惧怕武将拥兵自重的心理,怂恿高宗撤掉宣抚使,对韩世忠、岳飞、张俊论功行赏,明升暗降,进而收回兵权;同时,让万俟卨弹劾岳飞,和张俊等人捏造岳飞罪状,制造冤案。
此外,赵构遍地安插党羽,连皇宫都不放过,监视皇帝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监视朝臣之间的来往举动,但凡对其不利便搜集材料、罗织罪名或抓紧大狱或远贬他乡;那些不愿与其合作之人也常常被压制排挤,朝堂上下到处都是他的耳目,秦太师更是公开买卖官位,贿赂、巴结者络绎不绝。为了找他孙女的狮子猫,满城出动弄得鸡犬不宁,最后还是重金贿赂才得罢休;科举考试本为国家取才,却成了秦家以权谋私的机会,儿子秦熺、孙子秦埙皆以不正当渠道取得状元,秦埙被高宗发现其文采一般,才将其自头名状元降到第三名。十七年来,国家大策全部处自秦桧之首,虽没有大的交战,但南宋朝政却掩盖在阴暗、压抑中。
3.东窗事发,末日降临
“东窗事发”成语典故来自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中,说的秦桧和妻子王室在东窗密谋杀害岳飞,后来于西湖游玩,中途劳累睡着梦到一披头散发之人前来索命,因而受惊吓,不久病死。妻子王氏在请道士为其做法时,被告知东窗事发。
当然,这样的故事只是后人对奸臣的痛恨的一种表达,恶人恶报,如此祸国殃民之人就应该下地狱。现实中,一度权倾朝野的秦桧却是因病而死,1155年8月,秦桧病重不能写字,10月赵构亲亲自来秦府探视,秦桧含泪不语,他想安排儿子秦熺接任相位,可了解赵构心理的他也清楚大势渐去。果然当秦熺询问高宗,宰相人选时,被赵构以“此事不是你该问”为由驳斥,听罢此言,秦桧明白末日到了,自己不过是皇帝的一颗棋子,他怎么会再允许秦家权倾天下呢,再看看这些年手上沾的血,残害致死岳飞、逼死赵鼎、陷害胡铨、李光,想来也是要遗臭万年了。
树倒猢狲散,秦桧去世后,秦家不复从前,后人痛其陷害忠良,将其写入奸臣传,在文学作品中进一步妖魔化,其恶名也殃及子孙。明朝时,人们铸了他和妻子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位的跪像放在岳飞墓前,十七年权相,当年那个名不经传的教书先生换得万世骂名,永载奸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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