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东郊,白水之畔。
秋雨方才落尽,朔风又添微寒。一曲潇湘惊起,紫衣姑娘又来到了这静谧的黄莺亭。
“小姐,这天渐渐凉了,你何苦每逢雨后仍要来此?”
“他会来的,我等他。”
“他,他是谁?”
“黄莺亭的主人。”
青城自古为名城,商旅往来不绝,文人争相造访。当下太守尹纶,唯才是举,贤明远播,青城也更加成为人人为之向往的胜地。
一年前,林枫慕名来到青城,为谋生计,寓居于东郊的茂陵书院,论诗教曲。
富贵有富贵的乐趣,清贫也有清贫的欢愉。
为免寂寞,他便在书院的山脚下搭建了一座凉亭,以供其消遣之用,念四下莺啼婉转,遂取名为黄莺亭。
初九重阳,和风日暖。
佳节之期,林枫却远在他乡,算一算这已是他流落在外的第九个年头了。他心下郁闷,便随着小道,西行进城。
青城的热闹,内心的孤独,看似水火不容,在他身上却又如此的契合。
他已进了城门。
酒,菊花酒。不知何时,他手上恰好多了一壶浓郁芬香的菊花酒。
没有什么会比一壶酒更适合游子了。
酒是新酿的,喝来不至于早醉,何况林枫的酒量本也大的出奇。
他走的很慢,时而向西,时而向北,不知道去哪里,他就任凭自己的双腿拖着身躯流连于这繁华的坊市之间。
“花间一壶酒,能饮一杯无?”
话方起,人已至。人影自林枫面前一闪而过,那壶菊花酒竟也到了他手里。
“好俊的轻功,好一招拈花拂柳手,沈兄别来无恙啊。”林枫淡淡说道,且未有惊惧之色,想来面前这人是一位旧人。
来人脚尖轻点,身影一跃,竟窜到了林枫的面前,道:“好个林枫,兄弟前来也不好好款待。”
“这么说来,那壶酒你便当还给我才是。”林枫假意嗔道。
“酒在我手里,怎么说是你的呢?”那人抛起酒壶,壶停在空中,竟完全不动了。他微微仰头,双唇轻启,右手双指运气,壶嘴即向下倾斜,壶中酒也快要流出。
一滴,壶里只有一滴。
“沈兄可还喝的尽兴?”林枫站定,大笑起来,手中却多了一壶酒。
“一年不见,你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沈尊也笑了。
“若没有一点本事,我的酒还不被你给偷光了。”
“哪里算是偷,你的酒我哪次不是当着你的面喝光的,偷盗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沈尊是向来不屑为之的。”
林枫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削,外观俊朗的小生,面颊开始泛起微红,想来似有了一丝醉意。道:“任你巧舌如簧,我手中这壶酒你也沾他不得。”
“那你可要拿稳了哟!”沈尊朗声道,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林枫自也不甘示弱,随即将手中的酒壶抖了抖。
“沈兄可要看仔细了,这次莫又扑了空。”
若说当今世上谁有本事能与沈尊斗上几个回合,那必定有林枫。这倒不是说林枫的武功在沈尊之上,只因林枫对于这个人太过了解。
了解,岂非已是一种至高的武学?
林枫继续漫步走着,沈尊也没打算放过他手中的那壶酒。
酉时方至,赤乌已将滑过山头,转眼间,两人便走到了一处市集之中。
市集依旧繁忙,右街屠夫袒露着臂膀,脸上的肥肉在他刀起刀落之间滑稽地抖动着,野狗在肉案下蜷缩着后肢,前肢直挺挺的立着,涎水几乎垂到地上。北街有一卖菜的老妪,面容憔悴,脸上却露着笑意。她没有叫卖,只是安静地盘坐于地上,望着来往的客商,活像一尊菩萨。几个调皮的孩童穿梭在人群之中,脚下踢着竹制的藤球,身后的老妈子执着蒲扇气喘吁吁地追着,他们却玩的更开心了。
繁忙的市集没有将两人冲散,他们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那壶酒倒也还在林枫的手中。
香气,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林枫的嘴角轻扬,朝着街旁的绸缎庄信步走了进去。沈尊瞧见林枫进屋,正欲跟随进去,林枫却已经出来。
“沈兄,在下先行一步了。”林枫笑道,迈步先行。
沈尊哪能就此任他从面前溜走,忙叫道:“林枫,休走。”,正待沈尊疾步欲追之时,一个妙龄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听闻公子约奴家艳霞楼一聚,小女子深感荣幸。”
但见女子面容娇美,气质雍容,沈尊气恼之余,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
“美酒,美人,平生两大快事;姑娘愿往,小生甚为欢喜。”沈尊负手屈膝,作出请的姿势。
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俊朗中又多了几分贵气。
那女子闻得此言,心下愉悦,便喝退了家奴,随沈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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