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龙瘫坐在游戏椅内,双眉紧蹙,赵四般的嘴角微微抽动,两只眸子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闪烁着仇恨的光。
“去你妈的吧,你这个杂种不得好死!”龙龙用键盘熟练地敲出一行诅咒,似打出一排淬毒的子弹。
显示器上的对话框明灭闪烁,他的脸色时青时绿。
“狗杂种,我是你爹,你现在出门就被车撞死!”很明显,“狗杂种”和“我是你爹”是矛盾的,愤怒的龙龙迫不得已使出了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万二的招数。
此类的骂战龙龙每天至少要进行三场,早已身经百战的龙龙关上了显示器,宣告着一场战役的结束。
关于引起骂战的原因,龙龙冥思苦想许久,最终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没想起来。
世上有豪侠、巨侠、义侠、怪侠、盗侠,龙龙也是侠的一种:键盘侠。就像马铃薯也叫土豆,蟾蜍常被人称为癞蛤蟆,键盘侠也逐渐衍生出一种接地气的别号:喷子。听起来像是一种武器。
龙龙踱步进阳台透风,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怔怔出神,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往往,都小心翼翼地遵守着交通规则。
龙龙永远忘不了那日他见到的一辆卡车。那是一辆追求自由的卡车,它摆脱了人类的压迫与控制,自由自在地奔驰。它要开往何方?是希望的田野还是美好的天堂?
那也是一辆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卡车,人类控制它,鞭挞它,而它依然爱着人类,并爱得深沉。
卡车算准时机,送给路旁正在摆弄手机的黄毛青年一个出人意料的拥抱。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黄毛少年竟然原地绽放,乱蓬蓬的黄毛开成了菊花,猩红的鲜血开成了梅花,软乎乎的脑浆开成了梨花。
龙龙目睹一切,两腿软成面条,一腚杵在了地上,两片唇抖动着,呼呼大喘。
谁也没有注意到,电脑桌上那副黑色的机械键盘正散发出诡异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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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别总在网上和别人吵架,不要因为游戏生气。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何必呢?”
龙妈妈边说边将一块蜂蜜煨肥肠夹到了龙龙的碗里。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来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来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龙妈妈唠叨起《莫生气》,龙龙的火从脚底板“腾”的一下蹿上了天灵盖,转瞬又凉了下来。他现在无暇顾及琐事,傍晚时黄毛青年的死状历历在目,龙龙隐约感觉到,有一根无形的线将黄毛之死与自己系在了一起。
会不会太凑巧了?
龙龙猛地把残羹剩饭一推,冲进卧室,打开电脑,锁上了房门。门里门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龙妈妈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默默地收拾碗筷,忆起了往事。
老龙家原本有两个儿子,龙龙比哥哥小五岁,哥哥三岁那年,龙龙还未降生。
龙妈妈领着三岁的大儿子上街买菜,进门市挑选新鲜水嫩的芹菜,龙妈妈选好了芹菜,一回身,儿子没了。不得不佩服龙龙哥哥的坚定毅力,他一没,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来,龙妈妈龙爸爸的泪水汗水撒遍了祖国,苦寻十八年,至今未果。从此,龙妈妈再也没吃过一颗芹菜。
大儿子失踪两年后,龙龙降生。
龙龙的父母给予了龙龙双份的爱,多出的一份本应属于龙龙未曾谋面的哥哥。可龙龙总是不满,他感觉自己只接收到了半份爱,父母的爱被一劈两半,一半归他,一半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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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的死究竟和我有没有关系?”
龙龙的思绪乱的像是邋遢女生的卧室,杂乱无章的念头几乎要顶破他脆弱的脑壳。
盯着键盘,灵光乍现。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选谁当小白鼠呢?就你好了,王八犊子侯光明。叫你平时装逼!全班属你最能嘚瑟,不就是有几双AJ吗?天天穿,月月穿,还爱穿红的。天天和女生打成一片,娘炮!你不是爱出风头吗?我让你出个够!”
“祝你嘴上生痔疮。”龙龙选择了一个备注为侯光明的联系人,以匿名的方式将这句诅咒发了出去。
龙龙又想起班主任,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厌恶。龙龙的班主任是位四十多岁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他总是提问龙龙,这使得龙龙在学校的睡眠质量大大下降。
“地中海变成大秃瓢。”龙龙仿佛已经看到了班主任的光头,独自“嗤嗤”发笑。
“还有谁?王晓宇?不对不对,王晓宇和我无仇无怨,平日里连话也说不上一句,我怎么会想到拿她做实验?是了,王晓宇常常对我爱答不理,不就是会化妆打扮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你显原形!”
“祝你被硫酸烧脸。”龙龙敲出一行字,像是制定了一项庄严神圣,不可违背的法律。
“是不是太恶毒了?我和她没有仇啊,万一灵了怎么办?”
“希望你变丑。”龙龙发送完匿名消息,露出会心一笑。笑容中夹杂着快乐、满意、期待、释然、嫉妒、幸灾乐祸,还有丝丝忧虑。
诅咒不灵便罢了,可若是灵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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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
上课铃声骤停,同学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龙龙的目光自始至终死死地粘在侯光明脸上。侯光明走到哪,龙龙便锲而不舍地跟到哪,像是一只追逐食物的苍蝇。
那副宽大的蓝色口罩默默守护着侯光明的脸,把口鼻脸颊藏了个严实,这使得侯光明看起来比往日顺眼多了。
“这王八蛋怎么还不摘口罩啊,口罩长嘴上了吗?”龙龙暗骂。
就在此时,门口陡然传来一道强烈光束,班主任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光头阔步走上讲台。霎时间,教室内光芒大盛,班主任虽然是肉体凡胎,但头顶光圈,凛然如神仙下凡。
同学们见班主任一夜秃头,呆若木鸡。唯独龙龙欣喜若狂,班主任掉的是头发,可发的是光,那不是一颗简单光头,在龙龙眼里,那是希望!那是胜利的曙光!
“同学们,把书翻到第八页,咱们今天复习正限定理和余弦定理。”班主任的催眠魔音一响,半数同学已然昏昏欲睡,剩下半数已然昏睡。
“侯光明,上课时间,把口罩摘下来。”班主任突然发出一声霹雳。
“老师,我感冒了,不能摘,怕传染。”侯光明嗫嚅道。
“对对对,他说的有道理。”侯光明的同桌急忙点头附和。
“戴口罩上课,这是不尊重老师的表现。我让你摘下口罩,又没叫你脱内裤,别磨叽,快点。”
侯光明的手慢吞吞地挪到了脑后,扯住了那根细细的口罩挂耳绳,他仿佛不是在摘口罩,而是在剥自己的皮。
若不是胸膛拦着,龙龙的心几乎要蹦出体外。龙龙目不转睛地盯着侯光明,像是一个赌上了身家性命等待着开奖的赌徒。
侯光明忽地一把扯下来口罩。
“我中奖了,我中奖了!”
班主任脸色愈加难看,光头却更亮了几分,“年纪轻轻就学别人博彩,你给我去门口给我站着!好好反省反省。”
走廊的凉风给龙龙火热躁动的心迅速降温,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侯光明嘴上生了痔疮,班主任变成了秃瓢,为什么王晓宇一点变化都没有?
龙龙踮起脚透过窗子偷瞧,果然,王晓宇依然是一脸脂粉,脸与脖子泾渭分明,长睫毛,红嘴唇,一双眼睛乌黑透亮,与平时没有两样。
偏偏在此时,王晓宇的前桌回身取书,不料一手肘打翻了桌沿上水杯,整整一杯水,不偏不倚都泼到了王晓宇脸上。
那张由脂粉调制而成的精致假面顿时烟消云散,王晓宇脸上红白黑三色肆意纵横,暗斑痘印像是潜伏多年的卧底,此刻终于正大光明地显露出来。热水入眼,王晓宇不得已又把美瞳从眼中扯了出来,左眼小,右眼更小……
龙龙在窗外听着王晓宇的连连惨叫,心如刀割,极其自责,略带哭腔地低声自语:我只是诅咒你变丑一点,我真没有,我真没有诅咒你变成鬼啊……
当侯光明重新戴上口罩、班主任的光头不再反光、王晓宇补好了妆,学校早已放学。
红轮西坠,龙龙望着雄浑壮观的夕阳,心中燃起万丈豪情,上天给予了他超凡的能力,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龙龙站在小路尽头呐喊:“我,龙傲天,会成为英雄!”
※
“王八蛋,怎么不灵啊。”
龙龙方才连续对自己发送了数条信息,暴富、变帅、长高、瘦身、被喜欢的女同学表白……
可这几条信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响应。
“啪”的一声脆响,鼠标被龙龙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儿啊,发脾气也不要乱摔东西啊。”
“不用你管!你闭嘴!”
龙妈妈的劝告像是一盆热油,正浇到了龙龙的怒火上。龙龙原本只想摔一个用旧了的鼠标,经龙妈妈这么一劝,再次发作,举起了那副黑色的机械键盘。
“快放下,快放下!冲动是魔鬼!”显示器上一行大字急切地跳入龙龙眼中。
龙龙警惕地巡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颤声道:“快出来,是谁,是谁在打字?”
屏幕一闪,映出四个大字“我是键盘。”
“你是键盘?老子还是显示器呢!”龙龙周身突然浮起一层冷汗,“我刚才摔碎了鼠标,这键盘难道要为兄弟报仇!”
屏幕沉寂片刻,映出一行蓝字。
“我为正义键盘,专为惩戒罪恶而生,你为天选之人,无需借助其他外物,铲除罪恶,拯救世界,全凭此键盘!”
眼前的一切来的过于突然,龙龙沉默无语,不知所措,更不知是真是假。
“滴~呜~~滴~呜~~滴~呜~~”
急促刺耳的警笛在街口叫个不停,不多时,街口的群众似发现了蜂蜜的蚂蚁,乱糟糟的团聚于一处。
“罪恶出现,带我去战斗!”屏幕上映出的九个大字,那九个字仿佛是烧红的烙铁,全都烫在龙龙心头。
龙龙胡乱地将键盘塞进书包,夺门而去。
※
龙龙生怕迟到,飞也似的奔赴现场,却暗暗希望自己像英雄一样迟些登场。
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无数无畏的群众早已抵达事发现场,前赴后继,人头攒动,百余具血肉之躯竟堆砌成数堵围墙,把罪恶牢牢地锁死。
龙龙探头踮脚,又将脖子抻长了一尺,勉强挤进了观众席。
单薄如纸的少女被人扼住,明晃晃的尖刀抵着她纤细的脖颈。
持刀少年歇斯底里地吼着:“当初我们彼此深爱,你为什么要离开?你骗了我,你骗了我!要么爱,要么死!”
那少女被吓得精神恍惚,一时间竟忘了哭泣。
龙龙继续观察了一阵,心中暗自感慨:“爱情,真是害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因爱生恨,到头来竟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值得,不值得。”
书包里的键盘微微嗡鸣,似是呼唤将士出征的号角。
少女两片惨白的嘴抖得厉害,仿佛有话卡在了喉咙中。
持刀少年察觉到少女异样的神态,强行硬起来的心顿时软得像热化了的太妃糖,随即飘出一个念头:不管以前怎样,只要她开口求我,我一定饶了她。
“你杀了我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爱你,‘孤狼’,别做梦了,咱俩结束了。”果然,女人对自己不爱的痴心汉最为残忍,哪怕舍弃了性命,也不愿将爱施舍给他。
名叫‘孤狼’的少年闻听此言,霎时血凉心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被劫持的人质。
“老婆,不,‘兔叽酱’,你如今爱谁?难道是‘感谢经历’么?”少年自言自语,似梦呓。
少年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复,但依然要问。就好比亲朋故去,人人都知晓躺在棺材里的是一具冰凉凉硬邦邦的尸体,但人人还是要扶棺痛哭,讲几句肺腑之言。当然,这类话往往如泥牛入海,难以得到回复。得不到回复使人哀痛,若是得到回复则使人崩溃。
少年‘孤狼’正巧得到了回复。少女‘兔叽酱’点头,只说了一个“是”字。
这个“是”字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古代监斩官在午时三刻说的那个“斩”字。少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无疑被判了死刑。
“好,好,我成全了你!”少年声嘶力竭地咆哮,手中的尖刀逼近了一分。
龙龙忽地惊觉:原来这是一场网恋。
谁也不知道少年会不会狠心对少女下毒手,警察还未赶到现场,围观的群众纷纷屏息凝神,目光如炬,不敢轻易眨眼。
“闪开闪开,你们没有武器,让我来,让我来,我要去救她。”龙龙急得直跳脚,站在人圈外干嚷,好似一个怀才不遇的青年才俊。
一位面目和蔼的大叔忽地转过头来,笑呵呵地劝道:“小伙子,你也没有武器啊,原地别动,好好保护自己。”
龙龙猛地抽出背包中的键盘,宛如亚瑟王拔出了石中剑,孙悟空掏出了金箍棒,二营长端出了意大利炮。键盘闪烁着正义的光芒,散发着勇敢的光晕,龙龙顿时豪气四横,分开人墙,冲到内圈。趁那持刀青年不备,将键盘对准了他,指尖腾挪,闪电似的飞速打了两个字:晕倒。
键盘果真是神器,当即奏效。那持刀青年立刻迷迷糊糊,身体摇晃,眼见就要晕倒!
龙龙硬着胆子,飞身上前,抢过尖刀,扯出少女,一键盘抡倒少年。一套动作不假思索,干脆利落,有如神助。
人群顿时轰然大噪,掌声雷动。
“滴~呜~~滴~呜~~滴~呜~~”
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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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中学生勇斗持刀恶徒,营救被劫少女!”
龙龙的名气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高,飞升入云。
报道龙龙英勇事迹的报纸铺天盖地,采访龙龙的记者更是络绎不绝。
天只是蒙蒙亮,龙龙睡眼惺忪,记者却早已登门。
“龙傲天小英雄年纪虽轻,胆气却是常人所不能及。当时你仅用一副键盘就制服了持刀恶徒,能给我们见识一下吗?”那记者见龙龙一脸萎靡,只好抛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没成想龙龙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忽地站起,陡然来了精神,神秘兮兮道:“给你看键盘当然可以,不过你不可以摸也不可以碰,拍照也不许用闪光灯。”
记者表面上应允,心里暗暗发笑,“果然是个小孩儿,不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键盘嘛,他还当个宝。”
龙龙推开卧室的门,取出随身携带的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抽屉的锁。那紧张专注的模样,仿佛打开的不是抽屉,而是国家金库。
龙龙猛地拉开抽屉,把头一歪,对着记者大喝一声:“你来看!”
那记者低头端详,忽然高声发笑,“小英雄,你真是幽默,抽屉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瞧你煞有其事的模样,还真把我骗到了,佩服佩服。”
“什么?没有键盘?”抽屉内黑幽幽暗漆漆,宛如一个无底黑洞,龙龙呆滞地盯了半晌,突然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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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找到了……”
龙龙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在混沌中听到这样温柔且振奋人心的呼唤,如诈尸般突然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是找到键盘了么?我的键盘在哪?”
“你哥哥,这么多年,我和你爸终于把你哥哥找回来了。”龙妈妈的喜悦凝结成了泪,止不住地流。
“儿啊,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把你哥哥接回来,苦了你哥哥,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社会上漂泊这么多年,明天正赶上中秋,咱们一家四口团团圆圆,多好……”
龙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部附在键盘上,如今键盘下落不明,龙龙自然也是失魂落魄。
键盘,键盘究竟在哪?龙龙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劈开,仔细翻找关于键盘的记忆。
“是了!键盘丢的前一天侯光明来过,那小子来我家约我去网吧,临走前侯光明非要在我家拉屎,我只好一个人先去了网吧,叫他上完厕所把门锁好再去网吧找我。王八蛋侯光明,一定是趁我离开的时候偷走了我的键盘。”想到此处,龙龙面目扭曲,牙关紧咬,口中咯咯作响。
“侯光明为什么要偷我键盘?难道他发现了键盘的秘密?他会不会用键盘来对付我?”又想到这里,龙龙的冷汗涔涔而下。
“滴滴滴滴滴滴滴”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将龙龙的思绪拖回了现实,荧光屏上赫然亮着三个大字:侯光明。
手机仿佛变成了一只毒蝎,龙龙的手伸出又缩回,两次三番,想接却不敢接。
“喂?”龙龙咽了一大口唾沫,声音才没有发抖。
“龙傲天,你的东西在我手里,你要是想拿回去,明天早上八点,学校后身废足球场见!”
※
废足球场衰败萧瑟,早就不能供人肆意奔跑踢球,但它却有另外两个功用:约会,约架。
侯光明坐在垃圾桶上,惬意地摇晃着两条腿,脸上挂满了得意与嘲弄。
龙龙满心忐忑,惶恐不安,像极了待斩的囚徒。
“龙傲天,你可知罪?”侯光明忽地大叫,龙龙着实吓了一跳。
“什么?”
“小子,还不承认?居然敢诅咒我嘴生痔疮,你这小子的乌鸦嘴还真灵,害老子受了不少罪。要不是我查到了你的IP地址,估计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侯光明恶狠狠地抽出了一只鼠标,又抄起一副键盘,“小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初就是用这副鼠标键盘诅咒的我,现在我就让你尝尝它们打在你身上的滋味。”
“原来这家伙还偷了我的鼠标,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键盘上,竟然没能发现鼠标也丢了。幸亏侯光明既蠢又笨,没有发现键盘的奥秘。键盘一旦回到我的手里,我还会受他欺负?今天就算挨一顿打,也不碍事……”龙龙越想越开心,竟笑出来声。
侯光明见龙龙“嗤嗤”地笑,却以为是笑他,勃然大怒,“小子,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吗?今天我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腚沟夹得紧!”
侯光明左手持键盘,右手把鼠标当做流星锤来使,胡抡起来威力竟然不小。
龙龙生怕侯光明一不小心摔坏了键盘,哪敢还手,只能硬生生挨打。
侯光明打得兴起,不成想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键盘脱手而飞。
龙龙立刻使一招“恶狗扑食”将键盘稳稳地抱在怀中,腰杆一挺,仿佛在一瞬间高大了几分。
顽皮的胜利女神突然重置天平,倒转了强与弱。
“侯光明,你给我夹紧喽!别打出你的屎,脏了我的手。”龙龙键盘在手,顿时顾及全无。
“黑哥救我,黑哥救我!”侯光明急忙呼救。
龙龙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漆黑干瘦的人影早已蹿到他的身边,二话不说,抡拳就打。
黑哥人如其名,不仅皮黑如碳,下手也是黑得要命。
龙龙拼命将键盘护在身下,被黑哥的铁拳重腿打得嗷嗷直叫。
“小子,黑哥八岁就在道上混了,你打得过黑哥?今天必须给你点颜色看看……”侯光明一脸骄傲,口中滔滔不绝。
那黑哥一言不发,只是打。
“侯哥我错了,黑哥我错了,饶了我吧,别打了。”
黑哥一言不发,只是打。
“黑哥放过他吧,这小子知道错了。”侯光明居然也开口求情。
黑哥一言不发,只是打。
“小侯,我今天有要紧事,必须走了,这小子交给你了。”黑哥打累了,把话甩下,转身就走。
侯光明瞥了一眼鼻青脸肿,涎水直流的龙龙,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冷的惧意,侯光明终究是个无知少年,见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突然没了主意,拔腿就跑,倏然不见。
龙龙忍着剧痛挣扎站起,眼中泛起恶毒残忍的光,像是受过伤意图报复的毒蛇。
侯光明早已跑的无影无踪,龙龙端起键盘,对准黑哥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敲打数下。
“祝你全家爆炸。”
※
“糟了,今天还有个倒霉哥哥要来我家,必须马上回家一趟。只要键盘还在我手里,侯光明,你跑不了!”
龙龙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家小区。正遇上邻居李阿姨带着三岁的女儿遛弯。
“小龙,脸上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龙龙连忙摆了摆手。
“妈妈,中秋节,放花。”李阿姨的小女儿拿着一只手摇烟花兴高采烈地玩耍。
李阿姨为了照看女儿,也无暇继续询问龙龙。龙龙趁机逃也似的回到了家
没成想家中空无一人,想必都是去接哥哥了。
“好啊,他还没到家呢,你们两个就不管我了,饭也不给我做,好好好,我自生自灭,用不着你们管。”龙龙熟练地打开燃气,往锅里倒入一袋方便面,又将火苗调成最大,仿佛锅里煮的就是他那凭空而出的哥哥。
龙龙愤怒至极,忽地发出冷笑,“估计现在黑哥的全家已经爆炸了,侯光明,现在轮到你了。”
龙龙重新接上键盘,面面点开了侯光明的头像,思忖良久。他突然准备正大光明的惩戒侯光明,而不是再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发送匿名信息。
龙龙煮的面,早已悄悄烧干。源源不绝的煤气顺着管道前赴后继地钻出,龙龙遍体鳞伤,此时浑身酸痛难奈,对煤气发出的小小异味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骤起一阵急促强烈的敲门声。
“儿子快开门啊,今天怎么不和爸爸妈妈去接哥哥?爸爸妈妈把哥哥接回来了,咱们一家人,终于齐了。”
龙龙眉头一皱,只好放下了键盘,应声去开门。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妈妈如此开心。
“是你!”龙龙看着父母身边那人,尖声高呼。
龙龙的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就是上午将他痛打一顿的黑哥。
“是你?”黑哥见到龙龙,也是大吃一惊。
龙妈妈的眼泪自来水般的流出来,“你们俩见过面吗?不管以前的事,咱们一家人团聚,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龙妈妈忽然一皱鼻子,“龙龙,屋子怎么这么大的怪味?还有,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怎么一身伤?”
龙龙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龙妈妈的话他再次一个字也没听见。
“不好!我诅咒过这黑鬼全家爆炸,此时可千万别应验了。他死了不要紧,我可不想陪葬。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毁了键盘?算了,还是小命要紧,这键盘我不要了!”
门外三人见龙龙发疯一般的冲回卧室,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正见龙龙将键盘举过头顶,拼命地摔下,键盘瞬间支离破碎。
“呼”龙龙长舒一口气,似卸了镣铐的犯人。
突然间龙龙两眼圆瞪,惧意遍体,似白日见活鬼。
三人满腹疑问,便顺着龙龙的目光看去。
报废的金属键盘,一点电子火花从其中袅袅飘出。
“砰”
一声巨响,烈火如龙……
李阿姨小女儿手中的烟花正巧熄灭,小女孩的尖耳朵听到这般巨响,立刻朝着声源处—龙龙的家,扬首望去。
小女孩欢呼雀跃,一脸笑意,笑声清脆悦耳,用小手指着龙龙火海中的家,高声欢呼。
“妈妈快看,好大,好亮,好美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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