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随着火车进站时汽笛的一声长鸣,青城通往岛市的检票口前一阵混乱。人们“呼啦”一下围过来,前胸贴后背地挤成几条歪歪曲曲的长龙,那些老弱病的旅客多半不敢站到队伍中去。
这个站,火车仅停留五分钟。工作人员提前十分钟检票,每每检过票后,乘客就飞快地跑起来,唯恐赶不及时间。婉兮也跟着人群向前跑,一是怕赶不上火车,二是方向感极差,出了门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有跟紧同一车次的乘客方觉万无一失。每次坐火车,都像经历敌方挑战一样紧张。
这次也一样。
婉兮跟在同行人的身后气喘吁吁地赶到车上时,已经没有空座,整个车箱内逼仄拥挤,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看着实在无法向里移动,婉兮选了车门口相对宽敞之处站定,提着的一颗心才安放下来。
凡是坐车的人都有一个统病:没上车时盼着火车多停一会,上了车又恨不得火车立即开动。婉兮也不例外。她焦灼地等着火车发动,就连五分钟也显得特别漫长。
等了一会儿,火车没有发动却等来了最后两名乘客。一位手拄拐杖的老婆婆颤巍巍挪动着脚步,费力地登着车阶,身后有个小伙子推扶着她。上车后,小伙把一个手提包放在婉兮的身边,说:“奶奶,你坐在包上吧。”然后自己就站到婉兮对面。
婉兮默默地看着这一老一小,心想:多亏火车没及时开走,否则这老人家可就赶不上了。
老人家上来刚坐稳,火车就开始发动了。婉兮把头靠向车壁,抬眼漫无目的地盯着斜对面的窗子——窗外的田野树木呼啦啦全向后奔去……
“你好,看样子你是学生,这是要回家吗?”陪在老人身边的小伙子突然开了口。
口门处就他们三人。婉兮确定那人在问自己,便警觉地反问:“你怎么确定我是学生,现在又不是放假时间?”
那人笑了。“不用害怕,我又不是坏人,我今年也刚毕业,从这里上车,你是青城学院的吧?”
一句话说的婉兮不好意思起来。她确实过于保护自己了,不肯轻易相信陌生人。但面前的小伙眉清目朗,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加上他对奶奶的温言细语,让人感觉情理兼到善气迎人,这才除去戒备心。
“嗯。”
“老家哪儿的,听口音像是凤县附近?”
婉兮有点不太高兴。这人,问得也太多了吧!小伙儿看出了婉兮的顾虑。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寒城学院毕业的,老家凤县,昨天去鄑市姑姑家接奶奶。”
“那你怎么从这里坐车?”
“鄑市没有火车,上午我们坐客车过来的,从这坐上火车就到家了,方便还省时。”
小伙说着从西装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打开后递到婉兮手里,说:“这是我的毕业证。”
婉兮并不愿对一个过客了解太多。她犹豫一下,看着对方递着接过证件,想:他不会也要自己的毕业证看吧?这样想着接过证件扫了一眼:清扬,年龄20岁……和自己同龄啊,婉兮心中暗想。
“我能看看你的毕业证吗?”清扬果然提出要求。
婉兮本不想给他看,奈何自己先看了人家的。好有心计的人啊。她只好托词:“我的证书在行李箱的底层,很难找。”
“反正也没什么事,找出来看看呗。”清扬坚持着。
婉兮见推脱不过去,只好弯腰从行李箱里翻出毕业证书递给清扬。
清扬看着婉兮的毕业证,说:“咱们离的不远啊,你到凤县下车吧,那儿有去你们县城的客车,我有好多你们那的同学都是这样坐车回家的。”
“我不到县城,从这去凤县太远,天黑了就没有到我们那里的车了,下一站我就下车。”婉兮微笑着拒绝了清扬的邀请。
“噢。”清扬明显有些失落,又问道:“你工作分配到哪了,回家乡还是……?”
“我留校了。”婉兮低着头回答,并不看清扬,却能感受到清扬热切的目光。
清扬更失落了。他幽幽地说:“我分配到县委宣传部了,你回家的时候如果走到凤县就过去找我玩吧。”
“我一般不走凤城。”婉兮笑着望向清扬。她看到一丝落寞从清扬的眼眸中倏忽闪过,心底突然也有一丝忧伤划过。她赶紧补充说:“青城的景色很美,欢迎你到青城来玩儿。”
“好。怕是你到了大城市很快就把我忘了。”清扬看着婉兮笑着说的这句话,一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半又像是问婉兮要答案。
婉兮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与清扬萍水相逢,从头至尾也不过九十分钟的了解,又怎么可能长相忆呢?但心中分明有个声音在叹息:可惜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两人谁也不肯先说话。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淮水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带好行李按次序下车。”车箱内突然响起乘务员的报站声。
“我到了。”婉兮说着去拿行李。清扬眼尖,抢先一步提了过去,待婉兮下车后递给她,说:“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婉兮接过行李,心里隐约有一丝不舍。上车的人们蜂拥而至,瞬间隔断了他们彼此相望的目光。
再见,再也不见。那段时光,婉兮真的把清扬忘了。
十年后,婉兮春节回家途经凤县,突然就想起了清扬——那个帅气的大男孩,如今也为人夫为人父了吧?
这样思忖着一路走着。猛抬头,迎面走来一成年男子。不会是清扬吧?婉兮突然就起了这样的念头。
“你回来了?”那人走到婉兮身前突然向她打招呼。
“呃~嗯。”婉兮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遂疑惑着应着。她仔细凝视着来人:他是谁啊,是清扬吗?不认识啊!
那人看着一脸茫然的婉兮,慢慢走了过去。婉兮好奇地追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那人也边走边回过头来向着婉兮笑呢。
“他应该不是清扬!”婉兮这样想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清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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