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花
林建明
家乡小院门前有两棵花。花的名字我不说,恐怕你永远猜不出。它叫洗澡花,是我们那里人的称谓,苏州人称夜饭花。两种叫法都有生活味,就是直白了一点,不够雅。
在老家安徽程家墩,红旗闸向西几十米处下江堤,公路两边都是这花,连成条挤成堆,成为一道灵动鲜活的花墙,香味很淡,色彩却红火吸睛。同族的小姑最爱洗澡花。一晃有三十多年我们没见过面。我写了一篇洗澡花文章配上图片发在网上,后来在抖音里刷到一个人,天天给我点赞,引起了我的好奇,不由多看了一眼,心想是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还到她的作品里翻寻旧时痕迹,结果大所失望。我憋不住私信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我是程家墩小云啊!我深感惊呀,分别这么久竟然在网上取得联系。小姑比我小,但辈份高。小时候我俩常在一起玩,春天讨猪菜,夏天玩石子,秋天的晚上到生产队的稻场玩丢草把,躲猫猫。我一直叫她的名字,小姑的称呼叫不出口。
放暑假时母亲叫我干些家务活。去大河边洗菜、挑水都要经过小姑家,白天很少看到她。当地的习俗是,凡有姑娘的家,门前都有小花园。花园不大,用木槿的枝条围了个圈而已。乡下的姑娘对种花没有太多的心思,有花就行。小姑的花园里有一株栀子花和大丽花,更多的是洗澡花,主茎粗壮,枝节像鸡骨头般粗细不匀称,节和节如两个圆粘在一起,开出的小花形同小喇叭一样缀满枝叶间。十五六岁的小姑要干很多农活,天气越热越要往地里赶,因为那些干涸的棉花苗,玉米苗要勤浇水才能长得好。所以瘦弱的小姑总有挑不完的水。他常忙到黄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然后匆忙洗个澡,浴后残留香皂味的洗澡水,就泼在门前的小花园里,干涸的泥土发出“嗤嗤”的响声,接着花朵张开了粉红的嘴唇,洗澡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它带有花季小姑的身上气息,有时我看见小姑坐在竹榻边乘凉,也像一朵盛开的洗澡花。
小姑二十岁出头,嫁到了江南的青阳县。我不记得她是那个月出门的,因为那时我在街上做生意,开了一家小店。反正我没去喝喜酒。不久我外出打工,离开了穷乡。只有洗澡花坚守在原地。小姑出嫁等于是泼出去的水。她不在了,为洗澡花泼水的女人也没有了。她的兄长比她早几年外出打工,即使在家也不会做女人这种事,野花本来就是自生自灭。好在野花的生命力很强,人不照顾,老天眷顾,它的生长不缺阳光雨露。
我在上海经过打拼,创业站稳了脚跟,有房有车了。但乡愁却重了起来,也许与我年纪大了有关,老想回程家墩看看,那里还有难忘的洗澡花。每次回去我仍喜欢去小姑家,周围的一切变化很大,小姑不在的家,总让我感觉惆怅。我在树木杂草间看见了一丛丛的野蔷薇,淡白色的花不及洗澡花鲜艳好看。还见到了鸡冠花、栀子花、牵牛花等等,唯独没有见到洗澡花。小姑的邻居孩子大学毕业了,听不懂我说的花名,用手一指远处,问道是不是那种花?对,就是它!大孩子笑了,这叫紫茉莉。是啊,小姑早已远走高飞了,哪来什么洗澡花呀。在微信里我告诉小姑,以后别叫洗澡花了,土里土气的,她叫紫茉莉,多好听的名字啊!小姑发来了微笑的表情包。
附:我写的洗澡花
院门前的木箱子里有两棵洗澡花,栽在牵牛花前面,它们和院内的鸡冠花都是浅夏时光被我一道盗回来的,开花的时间也差不多。早有牵牛花,晚有洗澡花,它们互相辉映,相互搭配,让平淡的日子有了色彩。
洗澡花是老家人的一种称谓,苏州人称之为夜饭花。静静一想,意境倒也相似,说明这花的特性撒到哪里都差不多,都是要捱到黄昏时分才开得茂盛。
我不是无缘无故想起这种花的。最起码在上海我还很少到过它,不会产生没来由的遐想。但在我的老家,若是盛夏回去,从红旗闸向西几十米处下江堤,就见到公路两边都是这花,连着成条挤成堆,编织成灵动鲜活的篱笆墙。开得红红火火,肆无忌惮。全然不顾人的感受。
想到这种花是在抖音里刷到一个人,她关注并天天给我点赞时,引起我的好奇,我才对她不时多看一眼,但怎么仔细打量还是没印象。便跑到她的作品里,想寻找一些痕迹,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影子,最终还是有些失望。
后来实在憋不住,便私信问她是哪里的?她说我是程家墩小云啊!我有些惊奇,她竟然是我家同族的小姑,以前相隔不过三户人家。从她嫁到江南的青阳县后,一晃好像有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小姑比我小,辈份高。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春天讨猪菜,夏天玩石子,秋天的晚上到生产队的稻场玩丢草把,躲猫猫。但我一直都叫她的名字,小姑是叫不出口的。
上初一那年,老家开始土地到户,家家都有土地,再听不到队长喊出工的大嗓门。她的哥哥姐姐也都先后成了家,比我小一点的小姑便“提拔”成家里的主要劳力。
放暑假时我总是借口做作业,看书,来逃避进庄稼地里,母亲也不让我去,在家搞些家务。去村中间里大河边洗菜,挑水都要经过她家门前,白天很少看到她,但能看到她门前的小花园,这是有姑娘家的标志。男孩子不喜欢花,更恨烦人的野草。花园不大,用木槿的枝条围了个圈而已。乡下的姑娘没有奢侈心,里面有一株栀子花,大丽花,更多的是洗澡花,主茎粗壮,枝节像鸡骨头般粗细不匀称,节和节如两个圆粘在一起般。一朵朵小花如一只只喇叭缀满枝叶间,倘若是中午,这些昨晚开的小花受不了夏日高温般耷拉着面孔,封闭了通往心灵的大门。
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却没有这个福份,天气越热越要往地里赶,那些干涸的棉苗,玉米苗需要水来降温解渴。她瘦弱的肩上过早地披上了烈日的烘烤,承受着一担担水的重压。
到了黄昏,小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匆忙洗洗完毕,一盆散发着香皂气息的洗澡水泼在花园里,干涸的泥土发出“嗤嗤”的响声,受了雨润般的享受过后,洗澡花神奇地张开了粉红的嘴唇,如果你静下心来,会听到一支支乐曲回响在即将降临时夜色里。
坐在竹榻边乘凉的小姑也像盛开的一朵洗澡花。
小姑二十岁左右就出嫁了。我不记得她是什么季节出门的,或许那时候我在街上做生意,或许在村委会那边开小店。反正没去喝喜酒。我也随后选择了外出,逃离了那块只生长不起眼花草的村庄。后来每年只在年底时回家看看,再也没见过洗澡花。也没有见到她,连一点点的信息也不知道。
有了私家车后回去的次数多了些,每次回程家墩我仍旧喜欢去大河边逛逛,寻找一下儿时的乐趣,复盘曾经留下的印记。每每从她家门前路过,我都感觉到无比惆怅,曾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不见了,满目的树木杂草,间或有一丛丛的野蔷薇替代了记忆中花园里的洗澡花。蔷薇花是淡白色的,远不及洗澡花那么鲜艳。
昨天有人说它叫“夜来香”的,这和“洗澡花”“夜饭花”的名字都很相符。我从度娘那里了解它的学名叫紫茉莉,一个雅而不俗的名字。
其实乡下有许多这样的花花草草,鸡冠花啊,多风景啊,栀子花,牵牛花等等,它们陪伴着我们度过了一段童年有趣而又欢乐的时光,让苍白的回忆有了多姿多彩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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