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傻子的记忆
一、
工作一年有余，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玩伴-----傻子，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来自天堂的天使，不同于那些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的纯洁的长着一双翅膀飞舞于天堂的天使，他只是一个傻子，脏兮兮的，里拉邋遢的，头发由于常年不洗打着结如同疯长的灌木丛从头顶蔓延到整个头颅，衣服则是一层接着一层，即使即使是这样，十几年难得一换的衣服也难以遮住他如同母猪一样下垂的肚子，裤子也是一样仅仅能够到他的膝盖附近，脚上一只是冬天的棉拖，前面的脚趾都被挤出来，一只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运动鞋大半个后脚跟都露在外面，也分不清哪个是左脚穿的，哪个是右脚穿的，对他来说都一样。他的一辈子好像就没有换个衣服，从我有记忆可是，到这一切结束。走起路来，多少有点像《防忽悠热线》中的赵本山。比赵本上强一点，他还可以帮别干点活。
有时间回家，总听村子里老人提及他，没有他的日子，少了一个干活的帮手，少了一个取乐的对象，这是他匆忙走后，留给村里人的念想，傻子走的很匆忙，啥也没有留下，给我留下的只是那一片一片的模糊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心里想到他，总觉隐隐作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傻子来到我们村子，只记得，某一天早晨起来，他就在村子里，傻呵呵看着村子的里的人，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和村子里的人熟悉了，村子无论谁家有红白事，都要叫上他，农村办红白事，都要搭灶台，开始的时候，他替主户搬搬砖块，或者和泥。后来晋升到灶台烧火的“主事”----主要是负责往灶台里添火把，可是好景不长，只要他干这烧火的“主事”，不是把锅捅破，就是火烧到半截就找不到人。再到后来，这烧火“主事”，也被村里人给剥夺了，他能做的只有搬搬砖块，活活泥，偶尔的时候，还让他挑水，但是必须有人在旁边看着，那些主户们怕他把水桶弄坏。他整天笑嘻嘻，那心有恶念的村里人，就认为那是色咪咪的，村里人办喜事，他的待遇还好一点，可以帮点出力气的活儿，如果是丧失，都把他赶的远远的，他只能远远的看，主户家里有人去世，本来心情就不好，瞧见他这一脸的笑，气就不打一处出。平常时候，谁家缺水了，谁家需要翻修院子里，都少不了他，他可以出力气，有时候两家或者多家的出力气的活赶到一起，甚至因为他大打一架，这家说“他先找的啥子”，那家说“他先请啥子吃的饭”。到最后，遭殃的总是傻子，因为无论哪家获胜，把他们因吵架受的气都撒到傻子身上，踢傻子一脚，骂骂咧咧的，带着啥子给自己干活去，傻子也知足，只要活没有干完，啥子的一天三餐就有着落了，几个馒头，一个随随便便的农村的盐水淹的白萝卜，或者白菜，什么都可以，更甚者，几个馒头就可以打发傻子。可是到了农历的一月份，对于傻子，是最难过的日子，因为农村很少在农历的有什么活可干，这种情况下，傻子是吃力上顿，没有下顿。
二、
村里人都认为他即是傻子，也是一个哑巴，因为他只会笑，但是我知道他或许是一个傻子，但不是哑巴。
和傻子相识，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因为我小时候多少有点自闭症，放学之后，我往往独自一人跑到村子的东头，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从没有断过，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有一天，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时，他那身装扮。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傻子。我感觉他也看些什么，感受些什么，只是静静站在我身后。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他两眼眯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令我哭笑不得。“你在看什么”声音有点沉厚，有一点沙哑。当时的我嘴都难以合拢，村子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傻子，也是一个哑巴。我惊讶的时候，傻子又重复了一次“你看什么？”
我当时说什么已经忘了。从那以后，我知道傻子或许是一个傻子，但不是哑巴。
从那以后，傻子就变成我的“秘友”，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上学或者放学的时候，在村口的大树下，总有个身影徘徊，天真的笑容，僵硬的动作，还有他那身如同稻历经风雨稻草人的装扮。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就是他时常陪伴我一起感受青春无色年华，每天的感受，或喜或悲，我的一切，甚至我初恋的对象，这一切只有他听过。偶尔，还可以听见他那沉厚，沙哑的，只有我听见的“你看什么”。
有一天，我们一起站在村子东头感受那些难以言明的东西的时，他拉着我衣角，走走停停，拐弯抹角，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到最后，我发现原来是一个破落的院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建筑，院墙东倒西歪，聚起一堆一堆的黄土，如同农村的坟地，满地的荒草，蔓延着相互交错。傻子领着我，走进早已经半边屋顶塌陷的屋内，火炕由于常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和地面起平，基本上分不清地面和火炕，唯一能辨别不同的就是那黑漆漆的烟筒。满地的稻草------这就是傻子的起居室。走进屋内，傻子爬到稻草的最里面，东扒一扒稻草，西扒一扒稻草，从稻草堆里，检出几个硬邦邦的，发霉的馒头，拿到我面前，“吃”，永远记得那种感觉，如同全身过电一般，眼睛湿润了。不知道为什么，傻子的处境？他那颗真诚的心？我不知道，但是的我，想哭，大声的哭，或许没有什么原因。
当时的我只记得，一边和傻子一起啃着僵硬的甚至发霉的馒头，一边也分不清为什么流着泪水。我能看到的只是傻子依然哪种天真的笑。当时的感觉不可能在重复一次，除非傻子能够重生，站到我面前，再重复一次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事情。还记的当时，我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抬头看着一片黑漆漆的天空时，漫天的星光点缀，我走出那处破落的院落，傻子也跟着我走，我不知道他是在送我，还是想跟着我走，或许他认为我就是他的亲人，他跟着我走出来，我再把它送进去，重复了几次，傻子似乎明白了我意思，最后，我走的时候，回头看傻子的时候，他满眼的落寞，一身的孤独，这就是我所谓的读懂他。
独自一人，走出那处荒芜的院落，如同行尸走肉，只是一具躯体罢了，什么也不能考虑。
三、
今天和以前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有点多，但是忘不了回忆一下曾经的“傻子”，从那次，傻子带我到他“家”，我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层？彼此，或者说，我对傻子更多的了解。
回忆，更多的是回忆，应该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同村小我几岁的玩伴取笑他即是“傻子”，也是“哑巴”，就和他们干仗，胜负难以说明，反正都是鼻青脸肿，事后，人家的家长都找到老爹老妈，不可避免的一顿暴揍，挨揍的原因很简单，为什么因为一个“傻子”，和人家打仗，但是在我心里，“傻子”永远不是“傻子”，更不是“哑巴”，他有自己的东西，说的俗一点“真，善，美”，他的美在于他的“真与善”，它能够真正的感觉那些已经消失很久的东西，已经被很多人抛弃的东西，已经被很多人忘记的东西，他都记得很多被人们埋没很久的东西。
继续回忆，回忆我和“傻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起感受到得，更准确的说法是----“傻子”陪着我感受那些难以感受的东西。
无论春夏秋冬，四季转换，只要我有时间，经常到“啥子”的天地坐一会儿，独自一人说一说一天的感受，而傻子呢？仅仅是呆呆的陪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一脸的傻笑，永恒的经典的笑。一个倾听我的对象。
傻子的生活依然继续“苦力”的角色，农村中婚丧嫁娶，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曾经的一切都在继续，在我的记忆中，过年过节，我吃过的东西，他都品尝过，饺子，年糕，粽子……. 因为我吃过，他也品尝过，我今生难以忘记在我记忆中他第一次吃饺子，吃年糕，吃粽子……看见他那么简单的笑容，我的感受，痛？快乐？“傻子”的快乐是那么的简单，只有吃的东西，他脸上永远是幸福，快乐，春光灿烂，“给我一束阳光，我就灿烂。”，就是“傻子”简单而幸福的人生，任人去驱使，没有任何的需求，这就是“傻子”。他那种简单的幸福快乐，现在想来应该是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种莫名的痛。
傻子的世界里，永远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简单，一切都是这样。
四、
考上大学之后，要到很远的地方上学，只能过年过节时回家，随便看一下看一下傻子，偶尔有时间的时候，重温我和傻子在一起的记忆。
应该是大二下学期，我记得回学校之前，我还给傻子端去热腾腾的汤圆和饺子，他被滚热的汤圆和饺子烫的呲牙咧嘴，我捧腹大笑，傻子依然是傻呵呵的样子，很满足的样子。走出那破落的院落，失落的心情，沉重的脚步，还有那种遥遥无期的东西。
回学校不久，一天深夜里，突然梦见傻子，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梦见他，在梦里，傻子突然会说话了，我们说了很多，我们的曾经，现在的我，现在的他……一切都是那样的神奇，很熟悉，很亲切。
第二天，我醒来时，会像梦里的情景，很高兴，我感觉傻子似乎真的能说很多话，这就是真的。当时给家里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傻子最近的情况，老爸只是吱吱呜呜的恢复了句，当时也没有太当回事。
大二暑假的时候，回到家，放下行李，急急忙忙的去看傻子，那院落更加的荒芜，院落里一点行人的足迹都没有，走进那半边露天的屋子，什么也没有，茅草稀疏了，傻子曾经存放食物的地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坐在茅草堆上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天漆黑一片。
我慢慢的走回家，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回到家，问老爸傻子的情况，老爸很简单的说，我走了没几天，傻子就死了，淹死的，村里人早上起来就发现池塘里飘着一具尸体，看看那身打扮，就知道是傻子。想一想，那次做梦的情景，那是天堂的傻子给我最后的信息。
第二天，打听清楚傻子最后归宿的地方，就在村东头的盐碱地里，芦苇疯长的地方，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一抔黄土，很小的一堆土，几乎被芦苇掩埋，这就是傻子最终的归宿，坐在他旁边，点上一根烟，曾经的一切，过往烟云，曾经的一切一幕幕回放，似乎没有一个集中点，如同黑白色的电影，简单的叙述着，观众偶尔被大屏幕上的雪花吸引，只有我和傻子能够看懂。能够理解那些简单的叙述中描写的是什么？
工作了，想起傻子，想起曾经，想起的是内心真正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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