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是块福地。一个“吃”字囊括天下:吃木匠饭—职业,吃“莲心”—枪毙,吃牌头—被训斥,吃夹档—受窝囊气。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旧戏文里唱道:“我劝你一日三餐多饮食。”其实,一日三餐的多为贩夫走卒、渔农劳作者,他们干力气活,硬三顿是少不了的。旧时大户人家习惯上“一日两餐”,正餐之间有点心供应,再加上早夜点心,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终日无所事事,这样的两餐三点心吃将下去,还会有饥饿感吗?不会的了。达官贵人都讲究吃,黄花梨打造的“拔步床”,只只抽屉里都有精美茶点,登船远行,船家要供应“船点”,真的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美食家》里有这样一段记述:那时候,苏州有一家出名的面店叫作朱鸿兴,如今还开设在怡园的对面。至于朱鸿兴都有哪许多花式面点,如何美味等等我都不交待了,食谱里都有,算不了稀奇,只想把其中的吃法交待几笔。吃还有什么吃法吗?有的。同样的一碗面,各自都有不同的吃法,美食家对此是颇有研究的。比如说你向朱鸿兴的店堂里一坐:“喂(那时不叫同志)!来一碗××面。”跑堂的稍许一顿,跟着便大声叫喊:“来哉,××面一碗。”那跑堂的为什么要稍许一顿呢,他是在等待你吩咐吃法:硬面,烂面,宽汤,紧汤,拌面;重青(多放蒜叶),免青(不要放蒜叶),重油(多放点油),清淡点(少放油),重面轻浇(面多些,浇头少点),重浇轻面(浇头多,面少点),过桥——浇头不能盖在面碗上,要放在另外的一只盘子里,吃的时候用筷子搛过来,好像是通过一顶石拱桥才跑到你嘴里……一碗面的吃法竟然如此繁复!现在苏州餐饮行业也在一碗面上下足功夫,推出“非遗”特色的新鲜“三虾面”,售价每碗108元。何为“三虾”?是取虾仔、虾仁、虾脑三者作面浇头,想想都令人叹为观止!虾,本是水中娇子,将此娇子去壳剥仁,已属极品吃法,还要搜集其后世子孙,一股脑儿烹之飨之;更要觅取其思维精髓——恐怕要以放大镜才能观察到的虾脑,这般吃功,只有苏州人才想得出来,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三虾食料,如果是冰冻的,时间倒可以长些,现在偏偏打的是“新鲜”的招牌,那据我考察,虾籽的繁殖期,最多十天,过了它的生理周期,是无法提取虾籽的。可现在某些店家的一碗新鲜“三虾面”,竟然能持续销售三个月,人们对其食材来源难免打个问号,究竟什么“仔”,只有天晓得了。老底子餐菜馆烹制的“独一桌”,仅办料时间就要花一整天,现在大饭店要打理几百个包厢,怎有时间去采办制作?不过,真的集现代烹饪技艺之大成的,还应看我们苏州的。七十年代,西哈努克亲王莅临苏州。行前,周总理专门叮嘱地方有关接待部门,要好生款待,烹饪师们拟定了菜单,其中少不了苏南名菜阳澄湖大闸蟹,可总理细看菜单后,认为柬埔寨民族不会吃蟹,但又应该让亲王品尝这道美味。于是,有人提出剔出蟹肉品食的建议,又有人以没有形状不成美观的理由否定之,思考再三,尝试再三,最后,有形有味、可观可食、极佳极美的“雪花蟹兜”终于出笼,荣登西哈努克亲王的餐桌,蟹粉凝里,蛋清外淋,装入蟹壳,雕成蟹状,可谓姑苏名菜,巧夺天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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