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日报》就职的理查德森太太,是个神圣的西克尔教徒,墨守成规崇尚规则和秩序,安稳是她坚定的处世哲学,拥有强烈的控制欲,拒绝一切对既定规则和秩序的反叛。在与律师丈夫结婚后居住在帕克兰路旁舒适而宽敞的豪华别墅,拥有四个可爱的孩子:天性随和魅力十足的莱克西,玩世不恭帅气迷人的崔普,刻苦努力情感细腻的穆迪,纯粹真实内心敏感的伊奇,这个外观富裕安稳的精英阶层家庭无不透露着中产阶级的优越感。
居无定所的艺术家米娅,带着女儿珀尔轻装简行,永远漂泊在路上,只在合适的地点停留,找一份足够支撑两人生活的工作,珀尔进入当地的学校读书,自己开始艺术创作。在灵感枯竭时,毫无牵挂的离开,奔赴下一个未知的远方。执着又勇敢的米娅镇定自若,从容冷静,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做自己真正想要的事情,纵然怀揣着许多秘密和痛苦,却依然善良真诚,依然温柔美好。
作者通过讲故事的口吻平铺直叙,围绕着房东理查德森一家和米娅珀尔这一对母女的交往碰撞徐徐展开,这不单单是一个关于两个家庭的无聊琐事,更是一个关于人生选择的故事,温柔笔触流畅自然,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情感世界都分外饱满,结构精巧绝伦,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诸多情感线索的跌宕起伏,不动声色,步步逼近。本书依然延续了伍绮诗一贯的风格:洞察生活的细腻描写,充满哲思的灵魂感悟。只是和《无声告白》的沉重绝望相比,《小小小小的火》更是带给了我们改变的勇气和希望,以及遇见真实自我的可能,值得慢慢回味。
脚步声在记忆中回响,沿着我们没有走过的那条走廊,朝着我们从未打开过的那扇门进入玫瑰园。——《四个四重奏》
如果没有米娅的出现,理查德森太太心里的平静不会被打破,每天清晨,她依然会昂首挺胸地开着雷克萨斯滑出宽阔的车道,做体面的工作怀揣世界美好的梦想,成为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故事的最后,米娅的整个人生被呈现在理查德森太太面前,这无疑是对她完美主义信仰的颠覆:因为父母对自己追求艺术的不理解选择独自求学,因为奖学金被意外取消,拮据的生活迫使自己为瑞恩夫妇代孕,意外的车祸带走了自己最爱的弟弟,与腹中婴孩日渐深切的感情促使自己偷偷留下了孩子,从此开始流浪艺术家的漂泊生活。
理查德森太太所谓的幸福价值观似乎更迎合我们今天孜孜以求的标准理想生活:功成名就,住漂亮的别墅,组建和睦家庭,融入上流社会。米娅的生活却更是一种对世事洞穿的超脱:特立独行,对内心的真实义无反顾,即使贫穷,即使颠沛流离。如果说小说源于生活,那我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属于前者,从小被教育成一个循规蹈矩听话温顺的小孩,属世的价值观和生活里的常规早已给我们自己套上了枷锁,我们拼命压制内心的那一团火,甚至不得不随身携带另一个自己,多年之后亲手将它熄灭,或是选择躲避,一辈子都无法参透自己的内心。
面对理查德森太太的质疑,米娅怜悯地反问道:“我的生活让你感到恐惧,让你觉得难以把握,因为你放弃了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究竟放弃了什么呢?喜欢的男孩?出远门的机会?还是整个人生?”在冲突中两人互相照见彼此,也让我们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人生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曾经一丝丝的胆怯,一点点的懦弱,又或是一刹那的犹豫不决,是否已然让我们错过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和景致。
世间诸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选择也无所谓对与错。世界很大,每种生活方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各式各样的人在不同的角落勇敢地生活,以我们或许无法接受的方式真实而努力地活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悲喜,人最大的诚实,只不过是有勇气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保持宽容保持善良,接受别人和自己的不同,也努力去接受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有时候,你需要把一切都烧干净,才会有新的东西生长出来,人也是这样,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总能找到办法。
多年前,如果米娅按照约定分娩后将珀尔交给瑞恩父母,拿到丰厚的报酬继续回到纽约美术学院,在恩师波琳·霍桑的指导下也许会迅速成为摄影界的一代新星,璀璨闪耀,毕竟,她拥有着与生俱来的超常天赋......但她是米娅,独一无二的米娅,注定以一种激烈而决绝的方式真实地面对自己,即使前方注定荆棘风雨,布满泥泞坎坷,这都只是选择之后无可回避的代价和重担,如火苗窜起熄灭后的灰烬,看似苍凉实则茂盛,新的生命终将以自我绚烂的姿态回归。
我们很多人庸碌一生,是因为没有努力要过得丰盈,不是谁都可以勇敢地为自己想要的生活义无反顾。就像米娅对莱克西的回答:“大部分情况下,每个人都有不止一次的机会,我们都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它们会变成你不得不随身携带的负担。”这种不得不背负的重担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失去,可能是留在内心角落里一辈子的阴霾,也可能是生命里无法修复的创伤和疤痕。
故事的结尾,具有独立思考和反抗思想的伊奇锻造出冲天的烈焰,烧毁的不仅是那座光鲜亮丽的精致别墅,更是为自己烧掉了家庭的桎梏,勇敢地踏上征途寻找真实的自己。这一把火也同样在理查德森太太的人生中烧出了一个破口,告别过去摆脱束缚,就像那副鸟笼里留下一根金色羽毛的隐喻照片。在未来的某一天,理查德森太太终会明白,爱闯祸的伊奇从来都不是怪胎,她只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个灵魂,几乎被扼杀的灵魂。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无声告白》扉页的这句话曾唤起了我们的自我意识,去遇见真实的自己。“永远记得,你呼吸的每一个瞬间,都应该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小小小小的火》封面的这句话更是指引我们如何点燃内心的火焰,按照自己的意愿度过一生,温柔而有力。
在这个世界,有许多许多的人,坚定地遵从内心的召唤,在自己的道路上奋力前行,点燃星星之火,让每一个日子都活得热烈。
Trust in your heart and your sun shines forever and 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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