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心是个有资历的老会计,今年44岁,属兔。
婚姻状态:未婚。
每一个跟她初次接触的人,知道她的婚姻状况后,心里都诧异不已,一个大大的问号瞬间勾起。
为什么?44岁了,还不结婚?
林诺心坦然的微笑,是啊,都44岁了,怎么还不结婚?
光阴一荡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别人的眼光透着好奇、探询,什么样的想法都有。
有的人是真心想弄清楚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何以诺大年纪还单着,莫非有隐疾,莫非真的想不婚,探听清楚她并非这两个原因之后,便开始热心为她介绍对象。
面对他们介绍的对象,林诺心来者不拒。
真的到了饥不择食的年龄了,她着实盼望着,能把自己嫁出去。
20多岁时就想嫁人了,没嫁成。
过了30岁,接触的人越发多了,依然没有遇到合适的。
过了35岁,她更加随缘,一年一岁,反而看得透了,婚姻当真是缘分,半点强求不得的。
44岁,应该,可能,确实是嫁不出去了。
朋友们介绍的对象里,不是离了婚带着孩子,就是死了老婆,也带着孩子。身份地位忽略不计,到了这个年龄,无法养家糊口的男人也不好意思续娶。再者,林诺心一个月上万的工资,加上外快,她的积蓄不少。
林诺心想嫁的人,有一个必须的原则,没有孩子!
不要是离了婚孩子归女方的,而是这男人一向来就没有孩子的,最好是和她差不多岁数的“老男人”,最好是婚内没有生孩子,离婚后好几年单着的“老男人”。
林诺心没想好,要怎么做一个孩子的后妈,她老是老点,许多事情却还不及那些20几岁的年轻女人有经验,比如谈恋爱,比如做爱,比如和一个男人的日常家庭生活,比如和一对年迈的公婆相处,比如生孩子带孩子。
孩子…….若是有幸嫁给一个喜欢的人,这个年龄,她不介意去做试管。
符合这样条件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若真遇到像你一样老的老处男,你敢嫁?”
“若真有离婚后单好几年的男人,你不得打个问号?”
这样的男人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是傻吧。两个闺蜜实话实讲,越发觉得她不可理喻,朽木不可雕。
林诺心固执的想,这世上应该是有这样的男人的,像她一样的执着、顶真,心存期待,不肯认输,哪怕真相摆在眼前,她输掉了青春貌美,输掉了岁月静好,输掉了儿女双全,慢慢的,也会输掉生命。
人总归是会老的,一年一年,将来她临死,不必牵挂另一半在世的日子怎么过,也不必牵挂儿女孙子的生活,一了百了。自然也没有人会牵挂她,为她难过,逢年过节思念她,她会像一阵烟,轻轻的炊起,轻轻的散去,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个世界。
想想,还是会深以为憾。
“相亲”见到萧武时,林诺心的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猝不及防。
萧武,萧武,萧武,满脑子只有这个名字,眼前的人无论如何都和过去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截然不同,她却还是深深沦陷了。
如果我会见到你,事隔多年。
萧武说,“诺心,我还以为只是名字一样,没想到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林诺心笑着点头,心内五味杂陈,是他,真的是他。这么些年,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和他再见的一天,以相亲的方式,许会走向谈婚论嫁也未知。
才刚重逢,林诺心已经在心里说了“我愿意”,做梦都没想到此生还能有再见的一天,她深恨,这一天这么久才到来。
萧武45岁,眼角有了纹路,身材略微发福,在林诺心眼里,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帅气带着痞气的大男孩。
一转眼,快20年了。
萧武是林诺心的初恋,当时年少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后来各自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学校,各奔前程,萧武毕业之后没多久就结婚了。
林诺心后来也谈过恋爱的,大抵是比不过初恋的甜蜜和深刻,她和后来的人一直走不进婚姻,挑挑拣拣,一直寻不到令她动心的男人,和萧武重逢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又动了。
萧武谈着这些年他的状况,创业失败,他离了婚,两个儿子,他和前妻一人一个,现今还在寻觅机会,东山再起。
林诺心偶尔也问他几句话,知晓他和前妻已经恩断义绝,再无复合的可能,前妻带走了18岁的大儿子,小儿子16岁,马上要升高中了,寄宿制,和他并不常在一起。家里平时只有他和他的老母亲。
“你呢?怎么这么些年都不结婚?”萧武说完了自己的情况,转而问及她的,来之前,介绍人把她的情况都说了,他心里清楚的很,林诺心的性格这么多年都没改变过,固执的可以。
林诺心摇头,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深情款款的,相濡以沫的。
他于她,就像沉寂已久的死水,骤然间掀起了波浪,她恍惚中好像回到了18岁的时光,回忆和现实,那么遥远,却仿佛不曾离去。
萧武忽然郑重其事的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延续当年没有结果的感情。
他说,这么多年,他亦是心存遗憾,怪只怪,当时年少,他们的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
林诺心接受了萧武。
两个人谈起了“黄昏恋”。
尽管是奔着结婚去恋爱,林诺心却并不冒进,那么多年都挨过来了,不在乎十天半月。
萧武是二婚,她是头婚,婚姻对于她就像大姑娘上轿,是头一回,她即期待,又紧张。
重逢日子尚浅,她需要些时日来适应,毕竟萧武是与众不同的,他们将会成为余生的伴侣,她不止是他再婚的妻子,还会是他儿子的后妈,他母亲的继媳妇。
前妻,亲妈,前儿媳,那个和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女人,是一道无形的横沟,林诺心怕,怕被拿来比较,怕越不过她去。
也是觉得不安的,他们二十年的婚姻,两个儿子都已长大,为何还会离婚?
她和萧武,从来没有共同生活过,往后也不知还能不能生育一个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婚姻,能牢靠否?
萧武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为人后妈,总是不易的。他表示理解。
林诺心再一次上萧武家吃饭,萧家所有成员都在——萧武,萧武的妈妈,萧武的儿子小庆。
非常简单的“一家三口”,由于林诺心的到来,气氛显得既祥和又尴尬。
或许即将会成为一家人的四个人,再婚夫妻,老家婆和继媳妇,前人子和后来妈。
人口简单,关系却殊为复杂。
林诺心格格不入,她能感受到这个十六岁少年对她的到来刻意隐藏起来的无奈落寞,以及…抵触。
萧妈妈特别热情,林诺心看着她张罗晚饭忙碌的身影,心中极为不安,毕竟对方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安坐着等饭吃,令她如坐针毡,索性,她去了厨房帮她打打下手。
萧妈妈不让林诺心动手,推搡她去客厅里坐着,儿子好不容易要再婚了,她对林诺心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欢迎。即使要她帮忙做家务,也是以后的事,这当口,她是万万不敢要她做什么的。
林诺心心里感慨,早在二十年前,她们就该成为婆媳的,这真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她和萧武还是在一起了。
吃完晚饭,萧庆背上书包要回学校,似乎在家里一刻也不肯多待,走时也不曾说话。
“孩子内向,你别介意。”萧武说。
林诺心摇头,淡淡一笑。这就是她不愿意做人后妈的缘故,一辈子顶着一个“啊姨”的称呼,平白无故受着别人孩子无端的敌意,哪怕尽付真心想对他好,这孩子恐怕也不领情。
当然她年龄不小了,这样的局面其实一早就设想过,先前的苛刻条件世间难求,与其嫁给别人做他人的后妈,不如嫁给萧武,毕竟萧武是她的初恋,不同于其他人!
林诺心要走时,萧武妈妈拉住了她,笑容可掬,“诺心啊,家里有足够的房间,你可以在这住着。”
林诺心有些讶异,萧武并未反对,可见他也是赞成他妈的意思的。
她不肯留下来过夜,心想反正差不了几天,等婚事真正提上日程,两个人再住到一起也不迟,再说她有房子,她也考虑着要不要和萧武住到她的房子里去,和婆婆继子分开住。
萧武送了她下楼,看着她坐进驾驶室才转身回去。
车子启动,林诺心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穿外套拿手机钥匙,包包却忘了拿,她的唇膏化妆盒零钱都在里面,回去拿吧,免得萧武明日再走一趟。
熄了火,复又上楼去,萧家房子是二十年前造的集资房,步梯共五楼,一梯两户,萧家在二楼。
这里好些原住户都搬新家了,这里的房子用于出租,楼下的楼梯口门都拆了,林诺心走上半截楼梯就听到萧妈妈的声音。
“…这么个老姑娘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你要不是离了婚,也不用找她。”萧妈妈说。
林诺心微怔,心凉了凉,掉转了脚步,权当没有回来过,婆媳关系自来是难处的,只是想不到当面笑容可掬的老太太,背地里言语如此轻蔑她嫌弃她。
萧武的话语接着撞入耳朵,他说,“林诺心算不错的了,她没结过婚,将来没有孩子拖累我,最重要的是她有套房子,那套房子价值不菲,等我们结了婚,小庆就是她的孩子,她的东西,无论什么到了将来都是小庆的。你也知道,我亏了多少钱,房子我是买不起了。”
“她肯吗?小庆不是她亲生的。”
“为什么不肯?等结了婚,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
林诺心默默下楼,冬夜的风扇到脸上,挺冷的,回到家里,看到萧武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心,到家了吗?”
她惊到手颤,毫不犹豫点了拉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进了嘴角,咸到苦涩。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曾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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