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新养四尾小鱼,它们个个体态娇小,竟不及一根针的长度。每日游在水中,灵活自若,翻上冲下,自在极了。鱼缸虽小,它们游起来却并不相互有碍。在它们小小的世界里,这一汪鱼缸的清水,大概就是一片汪洋了。因此,小小鱼缸没有束缚了它们的自由,反而更成了它们的乐土。每当我靠近鱼缸时,鱼儿们竟像是得到了号令似的,急急地游过来,围簇在离我最近的鱼缸那面,我初次见时,是惊讶极了的,鱼儿们那样娇小,是怎么捕捉和传递人走近了的信号的呢?我重新再试一次,果然,它们又冲着我在的方向游了过来,一个个摇尾吐气,似乎在向人讨要着鱼食,一旦撒下些鱼食,它们便撒了欢似的尽情享用起来。我常常陶醉在它们的畅游中,不知道,它们小小的身体里可也有悲伤与快乐。它们个个都长着鱼的无神的眼睛,表情一律是木木的,可见水的温度永远唤不醒鱼的温情。鱼儿毫无目的地游着,唯有时而的摆尾觅食才能让人觉得是个有灵魂的活物。但它们内心或许还有一个丰富温柔的世界,是我永远触及不到的,我为这小小的精灵赞叹,我更为世间所有发动着身体的光热,热情地参与着日月轮回变幻的生命讴歌。
杨万里在《野菊》中写到:“未与骚人当糗粮,况随流俗作重阳。政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漫山遍野,绿意葱茏,谁会在意一枝野菊的幽香。然而,野菊虽沦落天涯,混迹野丛,却并不黯然神伤,只管迎风舒展,灿然绽放着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自己,怎肯因为无人欣赏就自伤自慨减少妙香呢? 又想到那首《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生在阴暗潮湿之地米粒一样小巧的花儿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它灿然地绽放着自己的精彩。牡丹纵然高贵娇艳,受人瞩目,苔花却并未自惭形秽,“也学牡丹开”,既是谦虚,也是骄傲,牡丹是受人玩赏而精心栽培的,而苔花却是靠着自己生命的力量自强,争得花开的权利的。庄子《逍遥游》中写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其中朝菌,蟪蛄两种虫类,在我们看来,它们的生命又是何其短暂,朝菌的生命不足一月,蟪蛄的生命不足两季,但在这千足万象的大自然中,它们依然在努力地生存着。让生命极尽可能地经历阳光雨露,经历朝阳彩霞,然后繁衍后世,生生不息。
这些世间的小生命常常带给人震撼心灵的力量,我不由得从万物的生长中逐渐悟出生命存在的意义。生命就是存在,就是参与,就是告知天地自然,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来过。在我们看来,朝菌蟪蛄的生命不屑一提,然而在冥灵大椿与彭祖看来,人又何尝不是不屑一提的呢。《逍遥游》中提到:“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在他们面前,人不也正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吗?然而,冥灵大椿彭祖就是时间的永恒吗?在滚滚的时间洪流中,他们岂不也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因此,生命在这世间就是为了精彩而存在的,连两棵树都会在有生之年“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连那不引人注意的墙角都有“凌寒独自开”的几枝寒梅,人更应努力加餐饭,活出自己的价值。“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愿我们都能守住心灵的初衷,做一条畅快的游鱼,做一株无畏的野菊,做一枚向上的苔花,珍重并精彩着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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