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时代

文/盛德

车子开在回京的路上，阳光正好，万里无云。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吹乱了油条的发梢。我问油条后悔吗，油条说不后悔，我又问他遗憾吗，油条默不作声。看着前方的路消失在车下，油条说，我们都只是个备胎。

1.

油条结识苏倩是在大二上半学期，那个时候油条是学生会的骨干，负责招新一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此机会泡新学妹，毕竟，这个时候的妹子还是年少无知。

油条第一眼就看上了苏倩，一个典型的东北姑娘。虽然少不了的带着骨子里的一丝豪放，却是明眸皓齿，花容月貌，几个眼波流转就勾走了油条的三魂六魄。没有经过第二轮的面试，油条就通知人家被录取了，兴奋的妹子自然将QQ、电话拱手相送，无耻的油条在梦中笑出了声。

假借学长要关心学妹的理由，油条便开始了穷追猛攻。每天早上必定准备丰盛的早餐然后送到苏倩的楼下，而且五花八门，周一到周日，从不重样，这也打破了油条每早必吃油条的记录。偶尔油条还会送一些小礼物给苏倩，或者带她去看电影，逛街，游玩……无所不用其极，苏倩也是来之不拒。虽然外人看来俨然一对小情侣，但是手未牵，抱未拥，吻未接。每当油条想要更进一步，苏倩就会宛然回拒，我们大幸，这显然是无果的节奏，此等尤物岂是此子所能沾染！果真被我们一语成谶，当油条手捧鲜花站在苏倩宿舍楼下准备豪言壮语表白一番时，苏倩挽着一个俊俏男生的胳膊从对面走了过来。鲜花枯萎，落叶飘零，繁花似梦终成一场空。

油条却是不死心，厚颜无耻地说什么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只要姑娘没有穿上婚纱，洞房花烛，他就有机会，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为此，油条正式成为了苏倩的备胎，或许还只是其中之一。

2.

世间最美的女子也会有人不喜欢，世间最丑的男人也会有人倾心，诸如油条，居然也会有姑娘在默默地喜欢着他，这个姑娘就是韩小蕾。

韩小蕾是油条的同乡，据说还是校友，初中在一个学校，高中在一个学校，到了大学，居然还在一个学校，只是彼此并不相识。

第一次同乡会，油条做自我介绍，蹩脚的普通话中夹杂着抹不掉的乡音，引起了韩小蕾的注意，酒过三巡，韩小蕾不好意思地找到了油条，经过攀谈，俩人才知道原来俩人不仅是同乡还是校友，居然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有了共同话题，接下来的交谈就更加欢畅，当天彼此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因为是同乡，所以会经常一起参加一些活动。甚至是放假也一起回家，互动日益频繁。

我们都劝油条见好就收，韩小蕾虽然相貌平常，心地却很善良，日后必定是一位贤妻，良母。何况韩小蕾也明显地对油条有意思，正所谓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油条却犹犹豫豫，归根到底还是嫌弃人家貌不够美，总想着能够吃一次天鹅之肉，直到苏倩的出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不过我们都认为那是油条在异想天开，对于苏倩，油条根本就高攀不起。先不说长相，只是家世，就门不当户不对。苏倩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独生女，虽然算不上白富美，却也是温室里的一朵高贵之花，受不得丝毫的风吹雨打，就油条的平民之家，根本没戏。

3.

大学毕业，我阴差阳错地去了北京，成了北漂一族。油条通过家里关系进到了一个机关单位，主要是离我们学校很近，这样，油条就可以时常过来看苏倩。此时，苏倩已经轮流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油条却始终只是备胎。外人看来，俩人关系暧昧，只有油条自己知道，底线从未被逾越。

韩小蕾本来要回家，可是为了油条留了下来，求职面试，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公司离我们学校也很近，确切的说是离着油条的单位很近，韩小蕾说，这样就可以时常过来看油条。

我们不知道韩小蕾知不知道苏倩的存在，我们猜想她知道，只是在假装不知道。韩小蕾有时会做些好吃的给油条送过去，油条就拿着这些好吃的再送给苏倩。只有当苏倩有了新欢，油条的注意力才会稍微转移到韩小蕾的身上。落花虽有意，流水终无情。

等到苏倩毕业，夏日的阳光正烈，窗外的蝉鸣不绝。韩小蕾站在油条的宿舍门前，看着他一件件地收拾着行李。

韩小蕾说，你终归要走？

油条说，对不起。

韩小蕾说，我终归只是个备胎。

油条说，我也是。

油条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辞了职，跟着苏倩来了北京。

烧烤摊旁，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烧烤的香味不时地就会扑鼻而来。油条吃完手中的烤串，然后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说，苏倩不适合你。

油条说，我知道。

我说，韩小蕾是个好姑娘。

油条说，我知道。

我说，那你还来北京？

油条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说，你大爷。

油条临时找了份工作，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销售，每天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地迎来送往，只有到了周末才会有时间去学校看苏倩。繁华喧嚣的北京城与当时的那个小城市截然不同，处处充斥着时尚的气息，而苏倩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游走在各个商场与闹市之间，乐此不疲。

有天晚上油条捧着一束鲜花去找苏倩，恰巧看到苏倩从一辆车中下来，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油条说，你去哪了？

苏倩淡然地说，跟朋友去吃饭。

油条说，普通朋友？

苏倩说，男朋友。

鲜花落满一地，雨滴从天而降，一滴滴地打在行人的身上，积攒多年的怨气终于一爆而发。

苏倩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我要的你给不了。我之所以会来这儿读研，是我父母早就托人找好了以后的出路，他们想让我留在这个大都市。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或许咱俩真得不合适，一直以来，谢谢你喜欢我。

那一晚，油条大醉，哭着喊着找到我，说他错了，他要回去找韩小蕾，陪伴未必是最长情的告白，有时候，金钱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油条醒来，一丝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我问油条，你想好了。

油条说，嗯。

我说，你不打算继续用自己的方式爱了？

油条说，其实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不该抱有幻想。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要留在这座城市，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我满足不了，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我终于知道自己根本就爱不起。

我说，你终于梦醒了，早就叫你现实点。不过，幸亏还不晚，至少还有韩小蕾在等你。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际已经很晚了。

4.

接到韩小蕾的电话是在几天之后，没等油条回去，韩小蕾就通知我们说她要结婚了。

新郎是韩小蕾同事，个子不高，微胖，憨憨厚厚，有些腼腆。自从韩小蕾来到公司，就一直在追求她，因为油条的关系，韩小蕾一直没有同意，直到油条离开。

婚宴上，油条喝得烂醉，借着酒劲儿冲上礼台，此时新人正在宣誓。油条二话不说抢过新郎手中的麦克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着韩小蕾表开了白，希望韩小蕾再给他一次机会，惊得众人不知所措。

韩小蕾擦干眼泪，对着油条笑笑，然后走到油条跟前夺过了手中的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谢谢，我只是个备胎。”随后转身离开，回到新郎身旁，伸出无名指戴上了新郎手中的戒指。

车子开在回京的路上，阳光正好，万里无云。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吹乱了油条的发梢。我问油条后悔吗，油条说不后悔，我又问他遗憾吗，油条默不作声。看着前方的路消失在车下，油条说，我们都只是个备胎。

几天之后，油条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偶尔打个电话或QQ在线聊上几句。

一年之后，苏倩毕业结婚，老公是北京土著，虽然不是富二代，但有车有房，工作稳定，也算满足了苏倩的要求。婚礼当天，油条给我打了几百块钱，让我替他去随礼，我偷偷拿出了二十，当作劳务，把剩下的五百给了苏倩。

岁月悠长，我们终要上路。哪怕再久的备胎，只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车子，也会行驶出最幸福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