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木匠读《周易》(58):《无妄》:商业的利与弊

苕木匠读《周易》(58):《无妄》:商业的利与弊

《无妄》:商业的利与弊

一双空手套白狼，

农业还须大于商，

全民都赚投机钱，

谁来耕田种食粮？

（卦辞）（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爻辞）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九五：无妄之疾，勿药有喜。

九四：可贞，无咎。

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六二：不耕获，不菑畲，则利。有攸往。

初九：无妄往，吉。

        要摆正商农的关系

（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无妄”有两种可能的含义：一是没有期望、没有想到；二是不胡思乱想，不恣情妄为。结合下面“不耕获，不菑畲，则利。”及“行人之得”的爻辞，《无妄》卦卦辞的含义应取前者之义，是指没有参与直接的生产劳动就获得利益的行为。或者说是指其行为本身并不创造价值，因此也就不应当获得利益，却偏偏又形成了利润的商业活动。

“复”是去而复返的意思。《复》卦卦辞说：“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国家的秩序恢复、政令统一后，道路变得畅通了，有利于异地之间的交流，所以在《复》卦后接《无妄》卦，讲述以长途贩运为主要特征的商业活动的利与弊。

“其”是连词，相当于如果、若。表示假设关系。

“匪”即不、不是。这里指商业这个不应该作为主流行业的行为。

“正”字本义为正中、平正、不偏斜，这里用正中之义，指主业。结合后面的爻辞，这个主业是指农业生产的。

“眚”字的本义为眼睛生病，引申为过失、灾难、问题等义。

《无妄》卦卦辞大意为：“本不产生价值的商业活动，是物质交流的基础，利于对此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这种只能作为辅助行业的行为如果被当成主流行业发展，就会出现问题：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这段卦辞实际上是在强调要摆正商业与农业的关系。“匪”与“正”之别，正可见“商”与“农”两者在作者心目中的基本位置。

理解这句话的关键是要正确地理解“无妄”这个主题词的含义，在下面的爻辞中我们会清楚地看出作者所赋予的“无妄”之义。

商业是个好东西

初九（泰  ）：无妄往，吉。

初九爻爻辞大意为：“商业活动所促进的人员及物质的交流与往来，将产生完满的结局。”

作者首先肯定了商业行为的积极意义。

初九爻象为“  ”，《泰》卦卦象。泰就是大而圆滑，通畅、安定等义，故有此爻辞。

六二（明夷  ）：不耕获，不菑畲，则利。有攸往。

我国古代一般采用刀耕火种的方式开荒种田，第一年新开的荒田就称为“菑（zi资）”。这个字从“艹”、从“火”、从“田”，正是以火烧荒草而得田的意思。开荒后的第二年，也即种过一年后的田称为“田”，表示己经整得象模象样了。从第三年开始，则称为“畲（yu鱼）”。这个字从“人”、从“禾”、从“田”，意思是适宜于耕种、适宜于禾苗生长的肥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熟田。

“不耕获，不菑畲”的意思是说：“没有耕田种地就获得了收成，没有烧荒整田就得到了熟地。”这句话初一听，好像有点离谱。因为按正常的逻辑来看，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万事都有一个因果。没有开始就不应当有结果，没有参与直接的劳动生产就不应当获得利益，所以，“不耕”就不应当有“获”，“不菑”也就不可能来“畲”。但作者却在此说：“不耕获，不菑畲”，这类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是不应当有期望的“无妄”之事，却偏偏发生了。这是一件什么样的稀奇事呢？那就是“则利”。

“则”这个字我们现在一般作副词用，但它原本却不是副词，而是一个动词。《说文》说：“则，等画物也。”《尔雅·释诂上》：“则，法也。”“则”字的本义为用刀在鼎上等距离地刻画。古人刻鼎是为了测日影的需要，而日影所反映的天道是古人生活、行政的法则。故则字又引申为法典、准则、规律、效法、按等级区划物体等义。这里的“则”字用的是等距离地刻画这个本义，指商业活动所需的度、量、衡。所以，所谓的“则利”也就是通过度、量、衡这些工具而从事物资交换来产生的利益，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商业利益。下一爻“行人之得，邑人之灾”的爻辞也可以进一步证实，所谓“则利”正是指由相对于从事农耕劳动的“邑人”而言，靠在外奔波的“行人”以交换物品而获得的利益。

商业活动本身并不会增加物质的份量，但却可以增加物品的使用价值。主持交换的人因此获得了交换后的剩余利润。这种商业利润在作者看来就如不耕种就产生了收获一样，是凭空而来的利益。作者随后又说“有攸往”：这种利益也可以产生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这句话对商业利润的定义虽然有一定的轻视之义，但总体而言还是对商业利润的合理性作了肯定的表态的。以此，六二爻爻辞可译为：

“不耕种就有收获，不开荒就得到熟田的无妄之事，就是通过商品交换得到利润。商业活动有益于产生安居乐业的环境。”

上一爻说“无妄，往，吉。”这里是对其所作的进一步解释。“无妄，往”是如何“吉”的呢？“不耕获，不菑畲，则利。”这种商业行为虽然不增加价值却可以得到利润，不需要播种耕田，却仅仅靠玩秤杆子就玩出来利益。空手套白狼，多好啊。

我们之所以将“无妄”理解为商业活动，这一段爻辞及下一段爻辞的“行人之得”就是其主要依据。

六二爻爻象为“  ”，《明夷》卦卦象。明夷就是光明被遮挡。大概在当时的大多数人看来，辛勤劳动得来的成果才是正当得利，而通过交易所得的利润是不当得利，是一种中间交易者的盘剥行为，有如光明被遮挡，故有此爻辞。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商人一直受到歧视，正与此种观点有关，而作者在此对商业利润的肯定实属难得。

要摆正商农的关系

六三（复  ）：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作者在前两爻肯定了商业行为的必要性，但他又怕受教者过于看重商业而忽视了对农业生产的重视，所以他马上在本爻说“无妄之灾：或系之牛。”：那种不耕种就可以收获的商业行为虽然是有益的，但也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灾难。这个灾难就是动摇对农业生产的注重。

“或”是疑惑的意思。“系”即系结，指国家经济所系之处，与《否》卦九五爻爻辞的“其亡，其亡，系于苞桑”的“系”字用意相似。“牛”比喻农业生产。“或系之牛”就是“对国民经济是联系在农业生产上的事实产生怀疑。”或“动摇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这个信念”。为什么呢？“行人之得，邑人之灾。”：商业行为本身并不产生价值，它只是抬高价格。在贩运中获取利润的商人（行人）所得，正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邑人）所受到的损害。

“行人之得，邑人之灾”一句很值得玩味，从商业行为本身并不产生价值而言，它无疑是正确的。而“灾”字的使用又反映出对商人及其行为的明显鄙视，读起来好像是遭遇水、火、兵、匪一样，难怪人们直到现在都还在称呼商人为“奸商”呢。

六三爻爻辞大意为：“不耕种就可获得的商业行为可能造成的危害在于：动摇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这个信念。要认识到靠在贩运中交易的商人所得到的利润，正是在家耕种的人所受到的损失。”

商业利润的获取相对于农业生产而言要简单一些，所以作者才有此担心，担心受教者分不清主次。这句爻辞可以为“其匪正，有眚”的卦辞作注。

六三爻爻象为“  ”，《复》卦卦象。复就是往来之义，故有想来想去的“或”及走来走去的“行人”之辞。

现在也许还有人对商家的利润想不通：凭什么老子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不赚钱，而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大把大把的数银子？想不通就慢慢想吧，但作者在此提出的“或系之牛”的警告，却不可大意。当然，这是说当你有了制定倾斜政策这个权力的时候。

现在有谁把股市搞懂了？谁把次贷搞懂了？那可是新时代的“则利”哈。

九四（震  ）：可贞，无咎。

九四爻爻辞大意为：“能够认识到以上所说的农业与商业的利弊及关系，就不会有过错。”

九四爻象为“  ”，《震》卦卦象。震的本义为疾雷，引申为震动等义。不把六三爻所说的那些个道理当作耳边风，能够有所触动，从而引起注意，就不会造成全民经商，农业光光的错事了，故有此爻辞。

作者的基本观点当然没有错，但他说的是他那个农耕时代的事，现代社会的商与农谁轻谁重？哪些属商，哪些属农？哪些是经济结构中的主要矛盾？

这也是碗不好吃的饭

九五（随 ）：无妄之疾，勿药有喜。

“无妄之疾”与六三爻爻辞中的“无妄之灾”表面上看起来意思相近，其实有很大区别。“无妄之灾”是说无妄的行为将对外界造成的危害，而“无妄之疾”则是说这种行为本身所存在的问题。

无妄之行会有什么问题呢？有很多，如古代交通不便、交通工具落后、豺狼野兽出没、强盗土匪盛行等等，这些都是“无妄之疾”，是古代商业活动本身所面临的问题，由此可见，在古代的长途贩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应当如何办呢？“勿药有喜”：有了“勿”这一味“药”，就“有喜”：就可以产生让人喜悦的结果。就可以把“无妄之疾”治好了。“勿”又是味什么药呢？勿就是聚众的意思。以此，九五爻爻辞可译为：

“依靠长途贩运来谋取利益的商旅活动存在许多风险，如果采用聚众同行的方式就可以通过集体的力量来化解风险，从而产生让人满意的结局。”

在《周易》中还有一卦也是讲商业活动的，这就是《旅》卦。“旅”字的金文字形就像人列队在旗帜下有序行进，强调了旅途的有组织性。《旅》卦初六爻爻辞“旅琐琐。斯，其所取灾。”强调的也是商业活动要聚众同行的重要性，与本爻爻辞可以互训。

九五爻爻象为“  ”，为《随》卦卦象。随就是跟随的意思，故有此爻辞。

上九（无妄 ）：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上九爻爻辞大意为：“在长途贩运的商业活动中，如果对其行进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认识不足，就不会带来安宁和利益。”

这是从反面论述上一爻所说的道理。

唉，这碗饭也不好吃哟。要是有现在的托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