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一
轻薄的纱窗外,是布着渐变的雾感紫的天空,一直延伸到对面绿野的天际线边。近看,那半高的稻叶都穿着粒粒细珍珠点缀的纱裙,一时间微风吹不走,只有在东方树下信步的金太阳会毫不留情地撕碎。
而不远处一旁,一眼可见,那土色的矮平房砖墙上大印着旧色红斑的“拆”字。虽然那里十分热闹,有所谓的生活气息。
你听!这是黑兔在草中窜跑的疏疏声,那是群鸭喝水的急促声,还有是小鸡煽动双翅的噗嗤声。但过不久这里就得拆掉吧!
我猜奶奶会把这个“拆”字拆解在心上吧!那里有她养了这么久的兔呀、鸭呀、鸡呀,那里还承载着对于她来说的意义,是时光和记忆的见证。
她知道,留不住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但能留一会儿也已经很满足了。像是那旁边烈日下菜圃散土上的水,只要留下一点她也满足了。
二
奶奶的菜圃像是精心装扮的房间:四周砌着人高的墙,里边是菜色分明,中间是各自两排的辣椒树和茄子苗,四周排着缠绕着青松色豆苗的粗壮枝干,在角落还留着一根水管和一个木桶。
可是,这老天爷不给人点希望,硬是连续十几日派出全副武装的金太阳。那菜圃的菜呀,咬着牙关地挨着热、流着汗生长着,但缺水是致命的一击呀。
变色的菜叶一片片蜷曲着身子躲着光,连带着房里动物们的食欲也下降了许多,大多慵懒地趴在地上睡觉。
“什么时候下雨呀?”奶奶喃呢道,穿过颤动的层层热浪望着豆大的太阳。爷爷在一旁翻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说:“过两三天就有雨了。”
奶奶松了口气,眼中闪过怀疑,还是带着期许,安心地睡下去了。外边的轻风拂过树梢。
接下来的两天,奶奶就盼着天落点泪呀,比菜、牲畜都心急如焚。她腰疼得厉害,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干等。等过了两天后,天依旧蓝得彻底,连云也逃荒似的躲得远远的。
“老天呀,是不是求雨还需要诚意呀?”奶奶对着天喊着。而我想得是求人不如求己,求天也不如求己。但奶奶似乎比我看得更通透一点。
三
外边还弥漫着凌晨未散的冷气,漂落在檐下,草间,土上。而四周寂静一片,这是天破晓之际。她悄悄起了床,去菜地浇水去了。
那水是她一担担挑过去的,亲自泼下去,一株菜也不肯落下。水一泻千里,哗啦地往干枯的菜根下钻。奶奶挺着腰泼着,管不着卷着的衣袖裤脚沾湿了。那欢快的节奏,是一首首不眠的夜曲。
等太阳到半空时,菜地的叶不再紧绷着神经,懒洋洋地朝太阳伸了伸腰。而身上的水珠晶莹剔透。那甜腻湿润的空气把房子的“睡客”叫醒,吃了个饱饱的早餐。
西边橘红的光影染红了半边天,云朵争先恐后地往那边走,都想试试红衣裳,打扮地漂漂亮亮见情郎。在夕阳中,菜圃中绿叶也熠熠发光,保护着他们青嫩的稚脸。
当然,浇水是每天连续的,像是这泥土和人一样得喝水。连续三天下来,那些菜园菜花愈来愈香,但它们不知道的是她每晚睡着又醒,身子颤动地转过去,嘴里只能小声地念着“哎哟哟~痛……”一次次无尽的呻吟。
视野中广阔的稻田随着微风拨开,带点枯黄的层层稻穗摇摆着身子,像是跳舞,更像是痛苦挣扎。可下边是像多边形的即将裂开的硬土块儿。佝偻着背的奶奶注意到了。也许,不仅要浇水,还需要放水。
我就见她夜里也在忙了,忙着给自家稻田引水、放水、等水、堵水。这是巨大的工程,爷爷也去了。
四
第二天,也许是老天看到了诚意,特意在早晨落了些许毛茸茸似的泪花。这时,奶奶像个小孩得了一颗甜甜的糖果,那样的开心。
即使这雨痕留不到中午;即使后面几天仍是大晴天,气温居高不下。傍晚,还是那片变幻的橘红的天,夜幕即将来临。
奶奶正准备去稻田放水,被妈妈制止了。她让奶奶歇着,她带着我去就行。奶奶有点执拗,但还是熬不住腰的捉弄,答应了。
在那铺着石子的小道上,我和妈妈的影子拉得很长,凹凸不平映在那里。“你知道了吧?长大了不要待在农村,得去大城市。”我听到愣住了,停住了脚步。
“大城市,不苦呀!不像你奶奶要那样累!”我内心是滚烫地,想反驳,却没说什么。
我认为她不觉得苦和累,因为她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