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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想回家》再编版)
壹
我叫石六,今年7岁,因为在家里排行老六,所以大家叫我小六。
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哥哥们都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小不点,平日也不怎么见到哥哥们的身影,只是在晚上回来睡觉时才得以见上一面。
两个姐姐中二姐与我最好,总是帮助我做任何我做不了的事,偶尔还给我讲讲故事唱歌谣,不过大多数时候喜欢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一处发呆。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压抑悲伤情绪围绕在姐姐身边,我一点不喜欢这种情绪,总会在姐姐身边腻歪,逗姐姐笑。
听姐姐说,在我之前还有几个小哥哥,但是都被爸爸送人了。
我很害怕,我不想被送人,虽然在这个家里生活很不好,但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因为我不知道在新的地方该怎么生活,该怎么与人相处……
因为新地方没有姐姐,我不想离开姐姐。
我有一个爸爸,三个叔叔,没有妈妈。我们家里总是与别人的家不一样。
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的家具,只有几间空荡荡的房间,在房间角落处摆放着几张架子床,架子床上铺着已经褪色破旧的床单被褥,隐约还能从脏污的被角处看到漏出的灰色棉絮。
床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双排破旧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柜,放着我们一家人的衣服。破旧的衣柜真的是太残破了,每次打开,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让我觉得很有趣。
衣柜旁边有一个沾满油污的桌子,是我们的餐桌,餐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地上也是十分脏乱,各种破旧的东西堆在地上,里面还有我的玩具。
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姐姐的床了,虽然一样的破旧,但是很干净,把脸埋进被子里,有一股混杂着淡淡的肥皂和暖暖的体香味充斥在鼻腔,让人很安心。
所以我晚上总是不想和哥哥们睡,喜欢去姐姐床边趴着,姐姐就会温柔的掀开被子示意我进去,然后搂着我给我小声讲故事。
姐姐的声音特别好听,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轻轻的柔柔的钻进我耳朵。
我一直觉得这种温柔声音只有姐姐会有,像大姐那种女人是永远也不会有的,是的,我不喜欢大姐,和她一点也不亲!
在这个家里,我只喜欢姐姐,也只有姐姐!
姐姐15岁,约摸比我高半个身子,但是很瘦,几乎没什么肉,每次搂着我,胳膊的骨头都会硌着我,但我一点都不嫌难受。
姐姐长的很好看,却从来不收拾自己,永远都是一根黑皮筋松松垮垮地扎着马尾,头发显得很凌乱,苍白有点泛黄的巴掌大脸上有着两枚像清泉般的眼眸,黑亮黑亮的,似乎永远都有着水润在闪动。
姐姐左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就像一朵梨花,我总喜欢戳它,每次这个时候姐姐就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我喜欢姐姐笑,那样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但是姐姐却不经常笑。
是的,像我们家的人,哭才是我们的必修课,所有与笑有关的事永远与我们无关。
大姐总会用一种嫌弃鄙夷的眼光看姐姐:“不是大小姐的命,还一天柔柔弱弱的给谁看?装什么林黛玉?切!”
林黛玉我是知道的,在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的东西里有一本很破旧的标注着拼音的书,姐姐给我念过。
我很喜欢林黛玉,我觉得那是其他俗人都不能比拟的。所以我觉得大姐也不是完全那么粗俗笨拙,最起码还长了双雪亮的眼睛,和我一样有眼光。
姐姐在我心里是最美的人,在我仅限的认知里,也就只有林黛玉和嫦娥姐姐能与姐姐相媲美。
所以说姐姐像林黛玉,那就是最高的夸赞!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有妈妈,那应该有着和姐姐一样水润温暖的眼睛和轻柔的声音。
哥哥姐姐们总是早出晚归,大部分时候我也得出去,做一些爸爸和叔叔教我做的事。
每天晚上的时候我就特别讨厌爸爸和叔叔们,他们总会在我睡着后把大姐和二姐叫到他们房间里,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没有,或许他们从来都不在乎我有没有睡着。
我一直都醒着,姐姐一起身我就醒了。我能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姐姐们压抑的哭声和呻吟。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用被子捂着头,即使闻着姐姐残留的气息也不能让我安心,焦虑地数着姐姐教会的数字,当我数了很多个100的时候,姐姐就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模样在姐姐怀里蹭来蹭去,想让姐姐空洞的眼睛多点神彩。这样空洞的眼睛让我害怕,总感觉姐姐会消失不见。
姐姐每次在我蹭了很久后,低头盯着我的头顶发呆,然后低低叹了口气,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能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滚落到我的脖颈,但是我不敢抬头去看姐姐。
因为姐姐从来没有在我眼前哭过,除了这个时候。我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你就静静地陪着就好,不要看,不能看,不然姐姐会消失的。
我讨厌让姐姐哭泣的爸爸和叔叔们!
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但是姐姐好像只喜欢我一个,也只对我一个人好,这个认知让我很开心,觉得我是姐姐独一无二的弟弟。
我暗暗想,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就可以照顾姐姐了,就可以让姐姐不再偷偷哭泣,那么难过了。
可是后来的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过姐姐的歌声了,陪着我的只有这一方帕子。
我小心翼翼的捧起这条手帕,这是一条浅粉色的手帕,在阳光下颜色渐渐隐没了,灰蒙蒙的像半透明,只有那手帕上朵朵红梅触目惊心,红艳艳的似乎要戳瞎我的眼。
我的眼中渐渐升腾起水雾,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打在那朵朵红梅上,渐渐晕染开来。我有点茫然的看了看,咦?我怎么哭了?
“小六?小六!你个死小子大白天不出去干活还躲在屋里等着老子养是吧?你个死小子,赶紧给我滚出去!”一个五大三粗胡子邋遢的男人恨恨地对我吼道。
我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他,依旧坐在那脏兮兮的床沿没有动。
“你个死小子!还叫不动你了是不?是要上天?!”男人一巴掌呼过来准备打我,我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坚硬充满脏污的指甲从耳边刮过,带起了一阵呼呼的风声和点点红色。耳朵传来的刺痛提醒我,应该流血了。
“妈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他妈的还敢躲了?看我不收拾收拾你!”男人怒气冲冲地跨过来,一边狠狠地揪着我受伤的左耳开始抽我大嘴巴子,一边抬起脚踹我腿和肚子。
一下,两下,三下……我一开始还数着呢,后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身上的疼痛似乎也不见了,只能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不断地从我嘴里往出冒。
我偏过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那方粉色的帕子,颜色依旧是那么浅淡,那角落的朵朵红梅似乎绽放了,一大片一大片……真好看。
视线渐渐模糊了,在那慢慢绽放的红梅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姐姐倒在血泊里,手腕处黑洞洞的口子狰狞着,浅粉色的手帕落在姐姐的胸口,映衬着姐姐苍白的脸色,与鲜红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是啊我一直很疑惑,明明躺在那里的人是姐姐,为什么每次想起来,我的手腕处却发疼呢?
我感觉越来越困,眼睛渐渐支撑不住了,缓缓地闭上,隐隐约约我似乎又听到姐姐温柔的声音:“小六啊,姐姐带你回家。”
贰
我叫石四,今年15岁,我在家里排行老四,他们总是“小四、小四”地叫着我,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一直都知道我还有个名字,那个名字很好听,郑媛。
我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有七八年了吧,他们一直以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事实是我也的确记不清楚了,只能记得我的名字。
这个地方,我一点也不想称它为家,这里是地狱,是藏在人间的肮脏的地狱!
期间我有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但是看到一个个从这里偷跑却被抓回来殴打的例子后,所有的希望都被一次次的惨剧所摧毁,渐渐地也就不再想着逃离这里了。
因为从刚来这里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了,隔半年就要离开。
而我,已经忘记了回家的路。
再后来,你来了,你真的好小,应该不到四岁吧。刚来的时候白嫩嫩的脸上全是惊恐,还挂着眼泪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失措地看着四周,有些青淤的小嘴紧紧地抿着,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羊羔,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角落。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我的弟弟。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是有一个弟弟的。我想我的弟弟,应该就是像你这样,白嫩嫩的脸上还有可爱的婴儿肥。
从那时候我就决定,我要更加勤快,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照顾你,我要保护你!
我走过去,掏出我唯一的一方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你的脸,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颗廉价的水果糖,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你的嘴里。
你应该是吓坏了吧,糖果放进嘴里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嚼都不嚼,就含在嘴里惊恐地望着我。
我以后就是你二姐了,我会照顾你的。我把你揽在怀里轻轻地说道。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怀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真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我越想,保护你的念头就越强烈。
慢慢地你适应了这里,也慢慢地长大,长的是真的很慢,三年才长了一小截,以前白嫩嫩的脸蛋和可爱的婴儿肥不见了,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子营养不良的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小。
每天也要在外面赚钱,已经练会了随时随地哭泣的本事,但是一到晚上就爱黏着我,总是要和我一起睡,窝在我的怀里。
我知道,你是缺乏安全感。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来的安全感可言?
别人轻轻松松拥有的东西,我们从来都得不到,还要承受着不属于我们本来世界里的肮脏与污秽。
从我们被带到这里开始,生命的播放器就被迫按下了暂停键,飞翔的翅膀就被残忍地剪断了。
我害怕夜晚也期待着夜晚。
黑漆漆的夜空掩下了一切肮脏污秽的东西,隔壁房间就是我的地狱,让我作呕、恐惧、绝望……
但是夜晚也是这一天里唯一让可以我安静放松的时候,抱着怀里温热瘦小的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告诉我,我还活着,我还有要爱要守护的人,我还得活着。
小六啊,你知道吗,你是我穿行茫茫黑暗里的唯一的光亮,是我的一切。
可是啊,小六,你怎么能狠心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孤孤单单的人世间呢?
那天,从外面回来的我看到躺在地上的你,还在往外流血的手腕让我惊恐。
那一瞬间,我想我是崩溃的,我抱起你,用我唯一的手帕绑住你受伤的手腕,你的裤子被半褪在脚边,瘦弱的大腿上、屁股上青青紫紫,还带着血迹,只一眼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颤抖着手给你穿裤子的时候碰到了你的屁股,你窝在我怀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姐姐,疼”。
那一瞬间我的心就像有人拿着尖锐的锥子在一下一下的戳,一下又一下,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混蛋!心疼、愤怒、怨恨鼓胀在我的身体里。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站在一旁想要解释的石二,如果现在可以杀人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
可是你还温热的身体压抑着我体内沸腾的血液,我知道,我得忍着,我必须得忍着,我还得给你找医生。
可能是被我带血的眼神吓到了,石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我缓缓地抱起你,脚步踉跄地想要出去找医生,可是他们冷漠地堵在门口不让我出去,用像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我。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他们怎么会让我们去看医生呢?
可能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那个一直让我们在人前叫他叔叔的人,给一旁想要帮忙的大姐掏出了一沓折得不成样子的零钱,让她去买药和纱布。
再后来,小六你真的很命大,就那样活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命太贱了吧,反而像杂草一样不容易死去,只要一点点春风雨露就又活了过来。
本来就很瘦弱寡言的你,更加瘦弱沉默。一天出去赚钱的时候也不说话,就站在那无声地流泪,回来也不说话,哪怕是晚上在我怀里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抱着我。
有时候,明明我就抱着你,你却会用陌生仓惶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姐姐是不是死了?姐姐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每次这个时候,我就很恐慌,比经历那些肮脏污秽的事还要绝望害怕,明明你就在我怀里,为什么我却感觉你在渐渐离我而去?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只能更用力的抱着你,给你一遍又一遍哼着我会的唯一的一首歌谣。
“小六啊,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蓝的天空静悄悄,小小船儿轻轻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六啊,好好睡一觉……”
他们都说你傻了,没有一个人说带你去看病,反而会因为你傻了而乞讨到更多的钱高兴。
我每晚看着他们高兴的数着钱的模样,就默默在一旁抱着你用淬着毒的冰冷目光狠狠地盯着地面,心里对这个世界对这些人的怨恨每日每夜都在沸腾着叫嚣着。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丑陋,整个人变得尖酸刻薄,可是我再丑陋能比得过他们吗?
那段时间我怕你再出事,每天都和你一起出去完成任务,是的,我们每天都有任务,每日的任务就是出去哭着装可怜乞讨,不断地转换着场地乞讨。
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哪怕是做饭我也要把你带在身边,就像担心失去小鸡仔的母鸡一样一天天看着你,守着你,陪着你。
或许我守护的不是你,而是我黑暗的生命里唯一微弱的光亮。
可是啊,你那天怎么那么倔强呢?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呢?他打你你怎么不求饶呢?你只要求一求,就不会死了呀!
那天从外面回来的我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你,或许是因为见过一次这种场面了,又或许是早已无数次预料到这种情景了。
我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平静地走到你身边,抱起你冰凉的身体,把你瞪圆的眼睛缓缓阖上,捡起跌落在地上的那方粉色手帕,一边轻轻地擦着你满是血污的脸,一边轻轻地道:“小六啊,姐姐带你回家……”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朦胧眩晕的世界里,我看到有些伤感的你。
小六啊,我喊着你,要你过来,你却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怜悯,嘴唇张张合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奇迹般的我听懂了,你说,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对着你笑笑,又招了招手,你终于扑到我的怀里,紧紧抱着我,我摸摸你的头,牵起你的手说,姐姐来带你回家……
叁
东方头条网致电 2018年1月16日上午11点,江北省篓宜市的南郊偏僻的一处民房里发生煤气泄露中毒事故,室内的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存,死者有10人,四名成年男子和六名孩子,最小的5岁,最大的15岁。
据调查,这应该是起蓄意谋杀事件,室内的人应该是在14日就已死亡,但是因为住的比较偏僻,没有人发现,直到16日才被房东发现报警,而同时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处儿童拐卖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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