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二悠闲地看着电视,他这辈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实在,听什么信什么,让干什么干什么,这样过也不错,不用费劲琢磨,小家小户的还能遇上什么大事?每天就这样种点东西做点营生,大把的时间闲下来摇着蒲扇吃角西瓜。
他家里有口盐井,能晒出一种叫“尊盐”的盐,白中透着粉,咸度适中。房前屋后种了一种叫“油蒿”的菜,自己吃不完还能卖点,生活过得自在。更重要的是每天能看电视,这是他的最爱,电视剧夹着广告他也不厌其烦,广告里也有新鲜玩意啊。减肥广告里的大胖子转眼就变小蛮腰,多神奇。
这时一段新广告引起了张老二的兴趣:
“我们人杏镇特产,个大饱满营养丰富,吃了这个杏,减肥排毒美容养颜,水果至尊人间佳品,气死虫草不让人参,延年益寿是美味绝伦啊!”一个人正在接受采访,“大伙看看,这个杏上的纹路,就像一张人脸,这是我们品种的特色,所以又叫现代人参果。欢迎各地人士品尝购买,还可以物换物……”
张老二高兴了,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尝尝,让大伙也尝尝。自己家的尊盐和油蒿也是上佳品质,跟人家换点呗。想到这放下手里的西瓜,套上驴车放上几大筐自家特产,又带了两个空筐赶奔人杏镇。
进了镇忙找人打听哪里可以换人杏。他找到路边一个人:“老哥,我是到咱们镇换人杏的,带来不少东西,您知道哪能换么?”
这人答:“哦你说那杏啊,我们家里倒是有,但是镇里不让卖,而且也少。绝大多数都在那四大家族手里呢。”
“四大家族?”
这人接着说:“对呀,这个镇绝大多数都是甄、贾、韦、范这四个家族的人,我们这些外姓的比较少。”
张老二挠挠头:“甄家,还有贾家……?”
“呵!人家可是大户人家,当家的都名望。甄大爷叫甄萧仁,贾二爷尊名叫做贾禾善,韦老爷大号叫韦钧孜,范大官人名字最好听叫范署本。这名字多大气!你就找他们去把,人杏都在他们那呢。”
张老二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先找到了甄府,见到了甄萧仁甄老爷。只见甄老爷高坐厅堂光着膀子,再一看一身的刺青,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好不气派。
啪!甄老爷见到张老二就一拍桌子,“来呀,打他一百杀威棒!”
后边过来几个彪形大汉,按着张老二就要打。张老二忙喊道:“别别,甄老爷,我是来找您换人杏的,我没得罪您啊!”
甄老爷说:“这是见本老爷的规矩,管你是干什么的。再说了,本老爷这没人杏,你换什么换?”
“您镇上人说您这有我才来的。”
“谁告诉你你找谁去!”
张老二跪地哀求半天,甄萧仁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在你是外乡人份上饶你一把。来呀,压到后院干半天重活,让咱那大骡子大马先歇歇。”
张老二被不由分说抓到后院,扛了十吨煤,放出来时候都认不清人了,以为是非洲逃难过来的。管家一脚把他连同扁担筐揣出门。仔细一看怎么一筐尊盐少了半筐!
“我没换着您那人杏,我那尊盐怎么少了半筐?”张老二一边喊一边砸门。
管家出来:“赶紧滚蛋,要不然那半筐也别打算要!”
张老二惊慌失措,赶着驴车逃了。刚过一条街就来到了贾府,心想:贾禾善贾老爷那总不会没有人杏吧。
刚拍了几下门贾老爷带着几个家人亲自出来了:“哟,这位朋友,是上我这换人杏的吧?有的是,来来来,到我这来咱就是朋友,就当进自己家了!咦?你怎么一脸煤灰啊?来人,给拿把手巾!”还真是和善啊!
张老二被引进厅堂。贾禾善往椅子上一指:“来,坐这,咱吃饭!”
张老二一听刚进门就吃饭有点不好意思:“贾老爷,我跟您换点人杏就走,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那哪行?来我这就别客气,不给我面子哈?”贾禾善一挥手,“上菜!”
没一会功夫,一大盘子菜上来了:“尝尝我这凉拌油蒿!”
张老二一听:“您这也有油蒿?”再推脱不好意思,拿筷子往嘴里夹,咸滋滋的挺好吃。
贾禾善说:“怎么样,这可是拿尊盐拌的,合胃口吧?”
“您这也有尊盐?好吃好吃,跟我们那特产的口味一模一样。”
张老二吃完了菜,贾禾善说:“你……帮我个忙呗。”
“有什么事您说。”
“我后院打算盖个戏楼,有六百块砖头你帮我运过来呗。”
张老二:“……III”
贾禾善:“你干脆就别走了,我看你也是实在人,你跟着我还换什么人杏不人杏的,以后我一天赏你二斤。你这人那么仁义还能吃完了人家的不给人帮忙么!你干不出这缺德事来。”
“贾老爷……我我有家有业的在这待不住。”
“又跟我客气了不是!到这就到你自己家了。来人呐,把后院那狗窝给他收拾出来!”
张老二一听拔腿就跑,贾禾善叫道:“别不好意思,拦住喽,拿绳子给他捆上!”
张老二甩掉了一帮人的围追堵截,一脑袋汗跑出门外,往车上一看,自己那尊盐和油蒿又少了半筐:“我说吃的跟我那菜一个味的呢!”
架着驴车一路狂奔,没想到来了半天一点人杏没换着自己的尊严油蒿让人抢了两筐。
跑到一户宅院门口,就听一个人对他说道:“这位贤弟,何故如此着急啊?”
张老二勒住驴车,见这位衣冠楚楚仙风道骨的样子,想必不是等闲之辈,再一看门匾写着“韦府”,上前施礼:“敢问尊驾是韦钧孜,韦老爷么?”
韦钧孜点头:“不错,正是在下。”
张老二这次多了个心眼,先打听一下:“请问您府上有人杏么?”
“有。”
“您能给我看看么?呵呵,我不是信不过您啊。”
“好说好说。”韦钧孜说罢从裤裆里掏出一个人杏,“贤弟,你想换此杏否?来,先尝尝。”
“啊我就不尝了,您有就行,我就是想跟您换点,不用太多,我拿特产跟您换,尊盐油蒿各一筐。”
“没问题。”韦钧孜转过身去,似乎把什么东西往张老二的空筐里一放,“一大筐人杏,拿去吧。”
张老二接过一看,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韦老爷……您那人杏……在哪呢?”
“就在筐里呢。”
“我怎么看不见呢?”
韦钧孜扶了扶眼镜说:“贤弟有所不知,我们这人杏是两百年一开花,两百年一结果,甚是稀奇。它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是遇土……而入啊。你这筐里沾着土,所以……入进去了。”
“入进去了?”张老二下巴都快掉了,“那您给我抠出来啊。”
“我抠不出来,你回家慢慢抠吧。”
“我不换了行不行?把我那两筐尊盐油蒿还我。”
韦老爷一瞪眼:“什么?人杏都给你了如何反悔?”紧接着后面出现几个彪形大汉。张老二赶紧跑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张老二又敲开了范署本范大官人的家门。家人给他引到府里的戏楼:“我们范大官人是戏迷,最喜欢唱川剧,没事就自己扮上。”
张老二一看,范大官人正穿着行头,脸上的脸谱是刘备,这是打算唱桃园三结义呢。
有了前车之鉴张老二更谨慎了,小心翼翼施礼:“范大官人,请问您这……需要搬煤或者砌砖么?”
范大官人:“不需要。”
“听说您这有人杏,您能换给我点么?”
“没问题啊!”
张老二把自己仅剩的尊盐和油蒿都抱好了:“我就拿这些跟您换……”
话还没说完范大官人拿手一抹脸,啪,脸谱从刘备变成了张飞:“谁说要跟你换人杏的!!你不是伺候本大官人的嘛!!”谁也不知道脸怎么变的,丈八蛇矛都抄起来了。
张老二吓得魂飞魄散:“您别着急,我不换了!”
啪!范署本范大官人脸又变回来了,还是刘备:“贤弟不要怕,逗着玩逗着玩,你要换人杏跟我上后院。”
张老二从地上爬起来定定神,跟着范大官人到后边,人家说了刚才是逗着玩。
“啊!!!”刚到后院张老二就看见一座煤山吓得大叫起来,“大官人,您说您这没有煤。”
范署本脸啪一声又变成张飞:“谁说没煤来着!就等你搬呢!”
“您这次别逗啊,您哪句话是真的?”张老二哆哆嗦嗦,“您这到底有没有人杏?”
刘备:“有啊,就等着跟你换呢。”
张老二还没反应过来,张飞:“谁告诉你有人杏的!过来搬煤!”
接下来的事已经是转天,张老二手里提着一个空筐,满脸煤黑,瞪着一夜没合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变得陌生无比的世界。驴车也找不着了。忽然他一跺脚:“你个瓜怂!非找个能说理的地方!!”
他找到了人杏镇管理办公室,一推门就嚷嚷:“你们这人杏镇广告打得天花乱坠,我到这来一点人杏没换着,尊盐油蒿都没了!你们得赔我!”
沙发上有个管事的:“我赔你个大头鬼啊!!”
张老二:“……”
“我告诉你,我们那广告都是真的,你换不着那是你不配,你那叫什么,尊盐?油蒿?在我们这一钱不值。你要不信我领你看去。”
张老二跟着这人来到一家院落,正是一开始遇到那人。
只见院子里支着一棵歪脖树,上面挂着几个果,导演正在指挥八台摄像机拍摄:“都找好角度啊,把那果拍大点,茂密点。”道具人员正在给人杏喷水点甘油。
张老二冲着管理员喊:“这就是你们那人杏?一棵歪脖树八台摄像机转着拍?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管理员:“有没有吧?你个土鳖,懂什么叫稀者为贵!”
张老二回到老家,经过人杏镇之旅他觉得眼见的也未必为实,不搬几吨煤实不了。他又开始了那周而复始的家常生活,晒点尊盐采点油蒿,炒着吃拌着吃都对味,不禁自言自语道:“人杏?酸的还是甜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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