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相当一部分子女又陷入被家人支配的深深恐惧之中。我们可以表面笑嘻嘻,心里mmp;也可以采用先发制人的方式,“您儿子在哪上班阿,结婚没阿,房子是二环内吗”;或者统一回复“您说的都对,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但我们忽略了其中最本质的问题,即我们何时才能有权利对一直深爱自己的家人说不。是有了一定的财富积累,还是到了一定年龄,或是通过某个事件使自己成为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面对这些以关爱为名又毫无边界感的提问,至今为止我还不敢拒绝。
【01】
曾不止一个人说我看起来就像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也有人说喜欢我家的气氛。但我常常想逃脱。18岁起出来读书,节假日尽量少回家,能拖一天是一天。
中国的孩子往往被优先当做家庭中的一员,其次才是个体的人,即使是如我一样的独生子女。无疑,前者可以让我们在儿童时期享有更多资源和关爱,在成年之后继续啃老变得理所应当,在婚恋市场上以家庭资本为由获得更为优质的伴侣等等,我们这一生似乎和父母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们签订了某种契约,在相对弱小时接受他们的庇护,在相对强大时满足他们的要求与期待,否则就成为了违约者,需要接受道德的审判。
简而言之,成为符合他们的价值标准的人就算是遵守了契约的条款,虽然不会得到赞美和表扬,但一旦做不好就成为了大逆不道的渣娃。
因此,不回家的时候我需要对亲人们转发的垃圾朋友圈文章小心翼翼的组织语言表示这并不是真的,不要轻信;也需要为回应“在吗”两个字而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家人语音聊天;为他们的朋友圈点赞留言,比明星们发微博的语气还像公关,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多了很多不得不去维系的塑料亲人。
回家之后更焦虑,就像是现了原形,不能穿过分的衣服,不能抽烟,门禁定在十点,每天必须按时吃饭。对一个女生如此要求也不算过分,但从此说开去就是对他人生活方式的过度干涉。
每次一桌人围着我问我论文进度怎样,以后做什么工作,孩子在哪边读书之类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又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就手足无措。
他们都老了,也习惯了过着以子女为中心的生活,即子女生活的进度条决定着他们对自己生命的定义;但我在外地读了六七年书,早已经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又没什么柴米气息的生活。
没有人对我有恶意。他们只是嫌我不够热闹,生活得太冷清,也怕我常常一个人会觉得孤独。
但在每次聚会上,我都感觉非常陌生。他们不再是以前为了让从小没什么运动细胞的我在中考中不受体育成绩的影响比我还着急而给我办心肌炎假证明的姑父;也不是三不五时就给我买商场最时髦的小洋装的大姑姑;更不是一到节假日就带我出去撒欢,假装是我亲妈的小姑姑。
Anyway,我知道他们爱我,也知道他们几乎是拿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但是别天真,在成长过程中收获多少爱,就要在成年之后回报多少份期待。
【02】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贴上了“不许动”标签,以现在25岁的我,疯狂地对当时进入过我房间的大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请不要碰我的东西,我是个人。
后来细思,这源自于我父亲的姐姐们都有我家的钥匙,可以随时来我家帮忙喂个猫,送点东西,打扫打扫卫生之类的,当然也可以不经我允许进入我的房间帮我收拾衣服和物品,包括贴身衣物和日记随笔,同时还会摘出部分字句品评一番。换言之,隐私和秘密,在我的家庭中是不存在的。没有人有边界感的概念,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这个家庭的组成部分,与他们一样,应当享受每一次亲朋间的相聚。
甚至是我接受过高等教育,非常赞同纪伯伦“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观点,并从小在西方教育思想指导下对我进行培养的母亲,从来没有敲过我的房门,且在我允许的情况下进入。
这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建立了强边界感。在无锡读研之后我大部分时间独居,然而我常常担心会有人闯入我家,二话不说噼里啪啦一通品头论足加各种自以为好意的收拾。我也不能容忍朋友在我家居住超过两天,更会非常为了他人的边界感着想,到了对方认为我淡泊人情,难以讨好的程度。
这是人对于权利的基本需要,而不是独生子女的臭毛病。
【03】
我希望在年少时有美剧《少年谢尔顿》里的外婆。有点独特的人生道理,也有点恶趣味。
外婆在女儿和女婿闹离婚生气回娘家的时候,指着母女二人正在躺着的床上对女儿说,你知道的吧,我还有性生活,就在这张床上。女儿惊讶的问她,妈妈你不爱我了吗?外婆说,“我爱你,但是你住在街对面我会更爱你。”
2017年年底我被医生确诊为重度抑郁症,下了住院通知,我的家庭成员们才开始对我展示出一些不需要回应的关爱。理性来说我是不想去住院的,我拒绝被要求和强迫的生活,然而从感性意识来讲,甚至有点希望可以在精神病院度过一个不需要无边界感关爱的春节。
这样我就有了理由在外地的新房子过春节,不用被认为是甜蜜大家庭的背叛者。
Sa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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