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纪元（九）

1

“唳——”云雕长鸣一声，拍打着翅膀从空中呼啸而下，扑向两人。

汤一程脚下火轮一动，高速躲开。但林觉却是双腿一压，如同历经百年风霜的大树般扎在大地上。

他大喊一声，浑身骨骼节节暴涨，从一米八的个子瞬间长大成两米多高的巨人。浑身肌肉如同厚实的树皮一般。

他抡起拳头，扭身一拳轰在大鸟的爪子上。

“轰——”一人一鸟碰撞的中心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波如同池塘中的涟漪一般，一圈圈炸开，炸的不远处偷看的秦逍捂着耳朵哀嚎。

汤一程全身上下都燃放火焰，他伸出手，全身的火焰如通人性地往他的手心凝聚，渐渐化作一根火焰长矛。

他用力一挥，火焰长矛化作流光呼啸而去，狠狠扎在云雕的后背上，熊熊烈火笼罩大鸟全身。

大鸟惨叫着扇动翅膀，盘旋而上，风助火势，那团火焰由橘色变为黑色，越烧越旺。

就这？

汤一程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藏在山丘后的秦逍看着笼罩在火焰中的大血云雕，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蹿上山头，朝着汤一程大喊：“快跑——”

汤一程听见秦逍声嘶力竭的呐喊，但山风呼啸，他什么也没听清。

林觉双腿一动，如同火箭一般蹿到汤一程身边，警惕地看向空中。

那团火焰越烧越旺，好像把空气都点燃了，山谷里充斥着高温，如同沸腾的开水。

“唳——”

天空中传来长鸣声，一只比刚才更大数倍的黑红色巨鸟从火焰中蹿出，如同凤凰涅槃。大鸟凶戾的眼睛死死盯着汤一程，看得他心头发麻。

林觉苦笑一声，盯着汤一程看，汤一程两手一摊，转身就跑。

秦逍惊恐地躲回山丘下，懊悔自己刚才没有给汤一程普及知识。大血云雕遇火则强，能够吸收火焰的能量壮大自己。

当初城防军的所有热武器对它几乎无效，反而让它冲破了自身局限。如今吸收了汤一程的火焰力量，不知道又产生了什么变化。

浑身暗红的大血云雕看起来比不久前更显强大和凶戾，呼扇着翅膀毫不留情地扑向汤一程。

汤一程躲闪不及，被它一爪子挠破了肩膀，碎肉被它抓在爪心，鲜血淋漓。

汤一程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出城的经历，面对荒兽束手无措。他一边跑，一边朝着大鸟砸火球。

但大鸟显然已对火球免疫，毫无躲闪的意思。

“嘭”的一声，不知何时涨到三米多高的林觉趁着大鸟扑击汤一程，一头撞在它的身上，山脉一般的大手死死抓住它的翅膀。

“快——”林觉大喊。

汤一程抓住机会，召唤出全身火焰，使出浑身解数将它凝实。橘红色火焰渐渐化为黑色，最后塌陷成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像黑洞一般，贪婪地吞噬世上的一切事物，汤一程感觉再不出手，自己也要被这个黑点吸入其中。

只见他脚下火轮乍现，蹿到大鸟的面前，将手中黑点往前一送。

凶戾大鸟感受到威胁，用力扑扇翅膀，长着巨大倒钩的爪子蹬在林觉的身体上，终于挣脱了林觉的束缚。

那颗黑点感受到面前生物的强大能力，犹如跗骨之蛆地缠上了大血云雕。云雕的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恐惧，张开大口，“呼”的一声喷吐出黑色的火焰。

但两者同源，黑点吸收着它的火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大鸟的肚子。大鸟的肚子里火光闪现，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状态。

汤一程拽住林觉，迅速躲开。

“噗”，半空中传来轻响，显然那颗黑点已在大鸟的肚子里爆炸了。大鸟扑扇的翅膀忽地一滞，从半空中摔落下来，重重坠在大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扬起大片雪尘。

汤一程和林觉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们警惕着靠近大鸟。

躲在山丘后的秦逍见大血云雕从空中坠落，迫不及待地跑下山丘，她太想近距离看看这只恐怖异兽了。

大血云雕坠落在地，长长的鸟喙里咳出鲜血，巨大的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显然命不久矣。它的脑袋埋在大雪里，看不清楚死没死透。

林觉没有多想，上前拽住它的爪子，笑道：“这就是大血云雕？我看也不过如此，上次城防军围杀它的时候，我的异能还没觉醒，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汤一程两眼一翻，上前几步，他很想知道这只大鸟为什么能免疫他的火焰。

他的双手才刚刚接触到大鸟的头颅，大血云雕忽然扑动翅膀，埋在雪里的脑袋忽然抬起，充斥着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汤一程，张开血盆大口，长着尖锐倒钩的鸟喙扎在他的身体，洞穿了他的胸膛。

随后它松开汤一程，大翅扇动，爪子死死抓住林觉，扇动翅膀就把林觉带向了高空，然后把他重重摔落。

汤一程的胸口出现一个大洞，目光迷离地看着天空，缓缓倒下。

高空摔落的林觉全身碎裂，鲜血汩汩流出，三米多高的身体渐渐萎缩，失去血色，动弹不得。

大血云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盘旋在空中俯冲而下，它要把这两只虫子装进肚子里。

几秒钟的兔起鹳落，不远处的情况瞬息一变，快的秦逍都没反应过来。

大鸟的俯冲在空中一停，扭动脑袋看向秦逍所在的位置，它忽然想起自己离开巢穴的目的，但没关系，先把这两只虫子吃了再说……

秦逍被大鸟看了一眼，全身血液如同静止一般，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声，越来越快。

汤一程和林觉如果被杀，那自己也跑不了多远，更重要的是，失去这颗鸟蛋，或许人类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破解寒冬纪元降临的秘密了。

秦逍躲在一块小石头后面，按住自己的胸膛，深深吸了口气，迅速下了决定。

她蹿出小石头，往汤一程躺倒的地方全速跑去，扑倒在他身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好几句话，然后把白色鸟蛋往雪里一埋，打开变色龙03往来时的方向迅速离去。

大鸟降落在地面上，围着林觉绕了几圈，确认他没有还手之力后，转动头颅，一口啄在林觉的大腿上，叼起血肉仰头吃下。

但就在秦逍打开变色龙03的瞬间，它的感知里，那团异常重要的能量源忽然变成了两团。而其中一团，正在急速的远离自己。

大鸟恋恋不舍地又啄了一口，扇动翅膀追向秦逍……

秦逍已爬过山头，手脚并用蹿向车子，管也没管正在与兽群搏命的周吴和王卓等人，发动汽车呼啸而去。

半空中，暗红色大鸟如同空中城堡一般，压过众人的头顶，兽群在刹那间噤若寒蝉，仍由战士们屠杀。

战士们很快反应过来，带着奄奄一息的汤一程和林觉，迅速逃离战场。

2

汤一程从黑暗中醒来，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大洞已被填满，只需修养几日，就可以复原了。

在离马群中的时候，汤一程就知道自己的火焰存在修复身体的作用。他的怀里还抱着那颗脑袋大小的白色鸟蛋，想起昏睡前秦逍在他耳边说过的话，眼神渐渐坚定。

“我们在哪？”汤一程开口问。

开车的周吴回头答道：“在距离黎城一百公里的地方，汤营长，你终于醒了。隔壁林觉伤的比你还重，现在还没醒呢。”

林觉还没醒，汤一程很快捕捉到关键词。

车队转过一个弯，没人发现汤一程已不在车上。遭遇兽群让两只小队损失惨重，没剩下几个战士。周吴的车里，只有他和汤一程两个人。

汤一程脚下火花闪现，迅速冲进大山之中，他要在大血云雕追上之前，脱离它的感知范围……

在汤一程醒后不久，林觉也从昏睡中睁开眼睛，他先摸了摸自己的下身，松了口气，昏迷之前，他感觉到大鸟在啄他的下半身……整个昏睡的过程都在做噩梦。

“王卓，汤一程呢？”林觉问道。

“就在前面的车子里呢，林部长。”王卓见到林觉醒来，也不意外。林觉的整个昏睡过程，就是他肉体重生的过程，王卓一路上早已见惯了他慢慢长肉的样子。

“让他们停车。”林觉起身吩咐。

车队在王卓的示意下停车，周吴扭头一看，才发现汤一程已不见了。林觉走向周吴的车，打开车门，只见到周吴一人，脸色一变。

“人呢？”林觉冷着脸。

“刚…刚才还在呢。”周吴支支吾吾。

“艹！”林觉愤恨地骂了一句，一巴掌甩在周吴脸上，周吴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但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林觉几步回到车里，掏出隼鸟七号，联络余东升。

“余主席，汤一程已突破我的拦截。”

对讲机的另一头，只有余东升沉默的呼吸声，几秒之后，信号被掐断了。

“妈的。”林觉咬牙骂了一声，一拳打在车门上，车门应声飞了出去。

“愣着干嘛？开车！”

3

汤一程躲在城外的雪堆里，观察着城边的巡逻队，与平时不同的是，除了巡逻队，城墙上还架起了许多汤一程从未见过的仪器。

他知道，林觉醒了。

汤一程没有使用异能，一直等到天黑，才小心翼翼地钻出雪堆，钻进他初次出城时的地下甬道，回到黎城。

他脱掉军装，在垃圾堆里找了几件勉强能穿的衣服，用一块破布做了个兜帽，沿着贫民窟一路往城南市场走去。

他想起昏迷之前，秦逍在他耳边说的话。

“把它交给城南金刚钻的老板金博士，千万，别让它落到余东升手上。”

后句话透露出的意思是：余东升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寒冬纪元降临的秘密。再往前推一步——余东升知道寒冬纪元降临的秘密，至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

但整个黎城，却没有丝毫相关的消息。

汤一程感觉夜色下的黎城忽然笼上了一层黑纱，无数秘密隐藏在这黑纱之下，让人看不真切。他穿过整个贫民窟，一路到了城南市场。

城南市场是一个只在夜晚开放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混乱不堪。穷人在这里贩儿卖女，出卖肉体，富人在这儿挥洒欲望，紫醉金迷。夜色下，不知存在着多少肮脏交易。

汤一程眯了眯眼，走在脏乱的大街上，两旁摆满了摊子。不少面有菜色的女人坐在地上，低着头，面前的地面上用黑炭写了几个字：“卖身，十五。”

十五块是一个普通家庭三天的最少开销。

三天之后呢？

没人知道。

他想起市政大厅的金碧辉煌，城防军司令部的威严庄重，心中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对过去那个宁静祥和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所以，他必须知道寒冬纪元降临的秘密，哪怕与余东升为敌。

汤一程转过一个街角，一家豪华的店铺映入眼帘。门前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四扇大门敞开，内里扇着亮白的灯光，身材纤细的服务人员穿着清凉的衣服，站在门前迎客。

汤一程抬起头，门匾上写着几个大字：“金刚钻”

当铺！

汤一程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打碎了一半，他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破烂衣服，怕是连门都进不去。他躲在门口不远处，仔细观察着金刚钻来来往往的客人。然后尾随一个与自己身形相差不大的人走进了小巷。

几分钟后，汤一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一身金装。

他走进金刚钻的大门，门前的四个服务小姐齐齐喊道：“欢迎光临。”

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的他两腿发软。

他又想起了林诺。

大厅里迎上来一个老头，笑眯眯地问：“客人有何贵干？”

“我找金博士。”

老头一愣，随后说道：“跟我来。”

老头带着汤一程走进后堂，钻进一个客房，然后从那个客房里，打开一扇暗门，暗门后是一级级向下的台阶，白色蜡烛从门口一路点到了地下深处，远远地看不到尽头。

汤一程后背一凉，这个秦逍，到底给我揭开了多少秘密。

老头伸手作揖，笑道：“客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