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稀人灵的老裴,没置办什么洋气的货架子,只是择取家里的木板旧砖,硬生生的杜撰出倚仗墙体的廉价货架。货架上有相抵工资的百货物品:腰带裤衩袜子海螺油,小孩摇的拨浪鼓,女娃的发卡皮筋花头饰,叽吱叽吱的铁哨子,妇人们的手绢头巾针头线脑洋布子,也不乏老裴在县城或别的渠道进来的零食俏物。
为了照护生意,老裴夫妇晚上通常睡在铺子隔段的卧室里,一张双人木床,一只小桌,一张紧贴墙的布着花油单的长课桌,碗筷案板,站在上面,挤挤搭搭。
花甲之年的老裴,除了脑瓜未残,捕捉声音的两耳迟钝笨拙外,骑乘自行车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驮自己女人去县城串亲戚,或者车后架驮上很高的货物,都显出和他外表衰老不相符的稳重来。
“我要鞋油!”一次对着老裴小声的说。
老裴睁着双灰白的朦胧眼,从架子间拿包方便面。
“不是这个,我要黑鞋油,金鸡的。”又有意抬高自己的嗓门。
“这耳朵,不中用了,你要什么?”老裴说话软绵绵的,带着歉意,带点笑容。
隔着小卖部的售货窗台,我又大声吵架般的重复了遍,并指了指一角的鞋油,这次老裴也许观察唇形领悟到我要的物品了。
老裴夫妻育有三子两女,嫁在邻村的两个姑娘,不时的过来走动,有时挟个布包,里面也许是刚出锅的花卷馍,热包子,有时带些新鲜菜蔬。
女儿们回去时,老裴夫妇避过儿子媳妇的眼界,偷偷给女儿们夹带些店铺里吃穿用度的东西。
要说老裴夫妇这有保障的日子,在闭塞的年代,也算农家的优渥生活了,要不是他们的三儿搅和的两老吃饭不香,睡觉不安,他们这养老的年纪,哪来的深重烦恼!这三儿打小被他们惯坏,成年了不务正业,结识的都是些逛鬼赌棍下三烂,个子矮的,找个媳妇也困难,好不容易拜亲托友说尽好话娶下个媳妇,想着该省心了,这会儿还是让他们绞心难过,咒骂不已。
“这娃成不了货,好的学不来,瞎的学快来!”老裴女人窝着眼咬着钢牙。
“都是叫你惯坏了,地里活从不使唤,有啥活都想着老大老二,说你三儿身小力薄,怕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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