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凡尘,孑然摇曳。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力既然回天乏术,无法阻止,那莫如去顺应他,淡泊生死,勿要强求。
我以为这样的我是很寡淡,看透世事无常,无畏风霜雨雪的。可是,突然间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无畏生死。或许,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太过虚无缥缈,讳莫如深,所以我只有假装无畏无惧,以此来逃避,不去直面这个问题。也或许,就是因为自己青春韶华,精力充沛,体魄强健,所以,才会这样有持无恐吧。
18、9岁花季一般的我们,的确不会花太多时间,去思考衡量这种问题,这一切离自己,终久太远了。
如果不是那忽如其来、沉重压抑甚至还带着些微颤抖的两个字,轻描淡写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想,我是不会去动笔来细细涂抹这个问题的。当然,也因为这话题过于敏感压抑,所以,我用了差不多三天,才写出这篇成稿的。
前几天,我们学校文学社的在征文,抱着试一试态度的我,准备把自己最近在《简书》上发表的文章,找篇写得相对较好的,拿去投稿。但是因为文学社没有规定题材,所以我的选择困难证又犯了,在两篇文章中苦苦纠结,始终无法拿定主意。很凑巧,我有一个高中朋友,恰好在这个文学社,所以我就百般献媚的发了消息给他(尽管是高中同学,但因为不在一个班,联系不免减少了),准备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我:“在吗?问你件事。”
他:“你说。”
我:“是这样的,我看到你们文学社在征文,我想投一篇试试运气。但是我不知道该投哪种类型的比较好一点……”
他:“不清楚,我退社了。”
怔了两秒钟,不过也能理解啊,刚进大学的我们,因为好奇新颖,就稀里糊涂的报了一大堆的社团。可慢慢的会发现,这些社团真的不太适合自己去发光发热,最多,只是在社里需要人手打杂时,才会想起有我一个的存在。可是,他文字功底那么好,发表了那么多文章,仅用半年,就当上了文学社副会长,怎么会选择退社呢?
不过,我也没细究,只是略带惋惜的回答:“哦,是这样啊……”
他:“我在医院。”
我一惊:“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会在医院?”
他:“我爸爸住院了,从寒假我就一直在医院了。”
我:“那现在这么样了?还好吗?”
他:“不行了。”
我:“啊?”
他:“癌症。”
那一刻,突然觉得整个空气都凝固安静了下来,胸口仿若有块大石头压着,闷闷的,透不过气。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陡然变得苍白又无力。
我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对话,只记得他说:“我晚上就回学校了,我打电话给你吧。”
毫不犹豫的,我点头同意了。我知道,现在的他,需要安慰,尽管我不知道,这安慰该从何而起……
铃声响起,回归课堂。
讲台上的老师讲的津津有味,吐沫横飞,可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看着教室,看着同学,阳光很稀薄的从窗头打下,那一刻,仿若我的灵魂远离了身躯,不知道飘荡到了哪里,周围的一切于我,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意识再次回归时,老师激情昂然依旧,可却又仿若天外的声音,再次于耳边轻轻回荡。
她好像在说着中世纪前夕,罗马对奴隶的压迫日盛,逼迫的奴隶不得不起身反抗,以至于忙于内忧无暇外患,被周边文明程度很低的蛮族,轻而易举的攻城略地了。所有辉煌,伴随着国家的崩塌,毁于一旦。
无由来的,就想到了那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癌症”。
会不会,癌症的出现,就如同浩浩汤汤的奴隶起义一个道理呢?
人们的生活一天天的在改善,在提高,而拥有了金钱充实了腰包,物质基础精神基础不断得到满足后,人们渐渐变得不思进取目光短浅起来。逐渐的,他们忘了对国家体制的修缮与巩固——无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们一天天的挥霍,过度的去透支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身体出现了反抗,“国家”遭遇了混乱。癌细胞的扩散,就像揭竿而起的奴隶阶层一样,一呼百应,迅速的扩张着自己的势力。
奴隶起义了,用武力来镇压;身体起义了,就用药物来治疗。可是僵硬腐朽的国家机制,早已在纸迷金醉中,亲手丢掉了改过的机会,再怎么改革变通,终究是回不到过去的辉煌了,最终也只有蹉跎着岁月,等待着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的降临。
是不是,太残忍了。癌细胞的到来,就这样悄无声息,默默龟缩在一角,一分一厘的蚕食着你毫无戒备的血肉之躯。
早知如此,为何不会有点紧急意识,将一切奴隶的反抗,癌细胞的扩散,及早的扼杀在襁褓摇篮中呢?每天操兵练武——锻炼身体;与民休息——自我放松,不去放纵。如此,国家不就能四平八稳的继续运行下去了吗?
可是如若真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世间的悲剧故事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轮番上演呢?
面对他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哪种语气,该选何种言辞加以安慰?始终觉得,面对一个绝望哀伤的人,再有说服力的语言,也恐怕变质成幸灾乐祸的嘲讽同情吧。
多么愿意,不去说,不去讲,就静静的抱住他,用我的体温,换取一片温暖,让他知道,世间的苦风寒雨中,依然会有那么一根微薄的火柴,努力燃烧着自己的光亮,温暖着世间苦行人凄凉的眼泪。
迷迷糊糊的,就这样,想到了下课,想到了放学,想到了晚上。
可是当夜幕降临,最后一丝光亮被吞噬时,我却依旧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不知为何,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当时因为晚上还有课,就没再去想缘由。
直到下课,回到宿舍,问:“你回来了吗?”(潜台词:不是说回来给我打电话的吗……)
他:“恩。回来了。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没接。”
陡然间想起:“那个,我有告诉过你,我换号码了吗……”
明明宿舍是那么温暖与舒适,我却依旧感到一只黑乌鸦,迟钝缓慢的从我头顶轻轻飞过……
第二天,在公共课上,见到了久违的他,发现,他变了好多。
他瘦了,少年单薄的背影,轻轻倚靠在讲桌前,缓缓的向老师道着歉,说着自己上次课没来的原因和愧疚,让坐在第二排,近在咫尺的我,忍不住的想去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一定要坚信,这个世界依旧美好。还有,他的脸上,好像没有了笑容。带着淡淡的默然与哀戚向着最后一排走去的他,那种沧桑弗面,让人心疼的想要起身去抚平他眉宇间那轻微的蹙起。那节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室太宽太空阔,学生太多太嘈杂,我竟然无法从那些随着老师思路,轻轻回答问题的声音中捕捉到专属于他的那份倦懒骄傲。
他的世界,会不会,就此灰暗低沉了呢?
曾经的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因为本身长得不错,IQ、EQ都比较高,尤工文字,所以他的嘴角,随时会噙着一抹淡笑,向世间宣告着他的骄傲。他是那么的有骄傲的资本,随手写的一句话,对仗深意无可挑剔;信手拈来的一篇文,更是淡淡古风迎面相袭。
可是那不可一世的少年啊,他嘴角的笑容是否还能找回呢?突然想起了《夏至未至》中,喜欢在冬天戴一顶羊角辫帽子的陆之昂,母亲去世后,尽管身边还有小司,还有立夏,还有遇见和七七,可是他的笑容,再也找不回从前的绚丽灿烂了……
多希望,这时间能多留一点慈悲给他啊,让这个未尝尽世事、梨花似雪般纯真的大男孩,多感受一点暖意,而不是这样提前的接受这个世界的锋利与尖锐的残酷洗礼。虽然人生没有行云流水,任何人都必须以跌跌拌拌的姿势行走于这烽烟四起的紫陌红尘,可如此巨大的挫折,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生换你岁月长留……”如若恶魔撒旦来到他面前,和他做一个残忍的交易,要求他用余生,去地狱尝遍苦楚,只为换取父亲的百年安好,想必那时的他,会扬起专属于他淡然洒脱的笑,轻轻颔首,道着愿意吧……
愿天下父母,被时光温柔以待,慢一点,再慢一点老去。
愿曾经淡笑温柔的他,能重新找到,爱下去的理由,继续与这世界缠绵缱绻。
愿他的父亲,能在医学如此发达的今天,找到那么一丝微弱的转机……
愿你我,莫再辜负。
青春不可挥霍,身体不可放纵。
愿明天依旧安好,风清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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