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浓重的雾气将他俩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这是郊外，也是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南北方向的铁路轨道，还有与铁轨平行的国道。国道上各种车辆如巨兽般嘶吼着日复一日极速地奔跑着。

一条窄窄长长的水泥路从国道上延伸下来通往这所被田野包围起来的学校。每个周末，这条寂寞的小路就备受恩宠。无论是去大路上坐公交还是去附近的超市购物，哪怕是在学校外散步，这条路都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途。

当门卫打开校门的那一刻，等候在大门旁边的各个班级的学生泄洪般地喷发而出。有成群结队的有三三两两的，有形只影单的。不管人多人少都是攒足了劲儿的往外冲。

总之，青春是包不住的，你越用力它就越挣脱反抗。

雾气越来越浓郁，他和她的距离也不得不缩小。

依旧是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她的头微微低着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他们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走了三遍。他只说了一句“你冷不冷？”就不再说话。她也只怯生生低语了一句“不冷。”

估摸着又走到路的中段了，他与她的距离更近了，雾让他们不得不挨得很近，他们视线所及之处也只剩下两米开外。

“寒假时我就把床铺和所有的书本全带回家了，在这个学校只剩下一个月的学习时间了。”他终究还是缓慢地开口了。她仍旧低头不语，气流停滞了，她的呼吸似乎有些异样。

“我跟父母说了我不想转学，马上高三了又要重新适应环境和同学……”剩下的话他说不出了，因为说出口的并不是想表达的。

她的手仍然在衣袋里，只是双手都用力的捏着填充的并不多的羽绒，似乎一肚子的话语和满眼的泪水都被揉捏进那些柔软的羽片。她不敢开口，因为挡住堤坝的只剩下那一层薄薄的纸。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又一直停止不动。时间也被浓雾紧紧裹地动弹不得。

“你会想我吗？”很久之后他再次发声，声音颤抖又湿润。她还是继续低头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只是双手更用力的紧紧捏住那一小撮羽绒。

他突然转过身，呼吸急促又沉重，似乎是这雾气压的他喘不上气。她的泪水在他转身那一刻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最后成串汇聚成两道小河。他看到她极速落下的泪水不知所措，他想给她擦泪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他不敢扶住她轻顫的肩头，也不知如何用话语去安慰。他的喉咙深处紧到无法喘息，他更低沉地说“你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的”。这声音沙哑颤抖似乎刚从水里捡起，湿哒哒苦涩涩。

更大颗的泪水滑落，她终于克制不住，双手捂住脸失声的哭了。他的心也抽紧了，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堵住再发不了声，第一次他紧紧抱住她，第一次他为一个女孩儿落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长一点。雾似乎散去一点，他松开双臂故作轻松说“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们还会再见面是不是？”“等我们毕业了就可以谈恋爱了不是吗？还有一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那时我去找你，一定去找你”。

她，终于扬起脸牵强地笑了一下。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不舍又有些失望的眼神……

一年后他们毕业了，他考上了大学。他去找她，学校，同学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她没有考上大学跟随父母去了南方一个城市发展。

那场被浓雾封锁的初恋就这样轻轻地画上了句号。

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个回忆里还是这张浓重的湿漉漉的满含泪水的脸。

美好的事情是否总是来去匆匆？又有多少故事只能深藏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