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昨天私聊我。表面上是新年快乐之类的废话，但三句没过就原形毕露了。他说他2016年一个目标都没达成——

水泥与水晶

首先是想送妈妈一套房子，但是看得上的别墅最便宜也要1500万起，再便宜的也看不上；然后准备送老婆一辆TT，但想想觉得太小家子气了，还是等新款的R8吧，反正也就两百多万；最后他自己本想去夏威夷度半个月假，可惜投资人排着队要给他钱，实在走不开。

我说哦，那你就是个穷逼啊，以后别联系了。

回想一下，去年一年碰到的这种装逼犯，比之前好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常常会出现“务实的人是不是死光了”的错觉。后来才发现，人还是那些人，只是世道变了。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虚。

数字虚

按说数字是最客观的，应该像工商局的窗口工作人员那样，面无表情、墨守陈规、冰冷跋扈；但2016年的数字却一点儿都不严肃，反而像春晚的杂技节目，各种扭曲乖张畸形，特别活泼。

好好融个资，写通稿的时候偏偏喜欢加个零，或者把人民币说成美金；好好租个房吧，就喜欢说园区的大平层不通风，还是以后买独栋吧；好好聊个天儿吧，就喜欢装有钱人，或者装认识有钱人。

我现在就给徐小平打电话！

上面那句话，我在创业咖啡听到过不下20次，其中5次是用喊的，整个咖啡馆的人听见了。然后大家眼神一交会，就产生了交流：你下次装逼能不能别用徐小平啊？好好好，下次我说李开复。

人虚

我的主战场一直在苏州和杭州，风气还算脚踏实地，不至于把鸭子卖成独角兽，也不至于BAT出来条狗，都能骗到几个亿。可就是这两个地方，去年也唱起了《浮夸》。

有个同行，喜欢自称“第一营销天王”。这种自封的花名没所谓，我也说过自己是“黄书界旷古奇才”，吹过笑过就完了。但那天一个土豪告诉我说——

“天王老师”真牛啊，一间小小的广告公司就10个人，年营业4500万！已经做到了全媒体海陆空覆盖。只要一个人没聋没瞎，就一定会被灌输“天王老师”的信息，单次营销费用已经达到了7位数。

天见可怜，我合伙人刚刚喂了这位“天王”一个7千块的单子，对方龙颜大悦地说，元旦终于有钱了。呵呵，以前我对陌生人总是心怀敬畏，毕竟有人就有江湖，必然卧虎藏龙。可这条经验在2016年失效了：不是说牛人没有了，而是我遇到的每个人，初见都特别牛——可惜其中绝大部分，就喜欢在后面加个“逼”。

时代虚

务“虚”的例子，举不胜举。仿佛不用自相矛盾的谎言武装自己，人就活不下去了。呃……可能真是这样。这年头，安全感才是奢侈品。

PM2.5指数是虚幻的，猫眼和豆瓣的评分是虚化的，商业的繁荣是虚浮的……连人的自尊心，也都是虚高的。这一切虚的背后，是实实在在的时代阵痛。正因为痛了、赚不到什么大钱了，人才需要挖空心思来膨胀自己——最后，心没了，皮也免不了撑破、裂开。

环境、经济、人文就是你潜意识里知道的样子，能独善其身的凡人，并不存在。不管打进去多少鸡血，喝下多少鸡汤，躯壳也还是瘦小枯干。唯一的办法，只有正视自己与不可言说的外界，一点一滴地，变得强壮。

最后分享一正一反两个例子。正面例子是我自己。我在2016年初定的目标都很细小，并且只有9条，因为多了排版不好看：

1、多在家呆呆，不吝于向家人表达感激；
2、尽量不跟合伙人吵架，能淡然就淡然些；
3、起码创造两个有望连锁做大的商业品牌；
4、稍微维护下现在的住房，满足舒适需求；
5、给老婆孩子换一辆30万以内的代步车；
6、投资收入要达到创业收入的50%左右；
7、再收集10把各种形制的好刀，纯爱好；
8、玩两个一直想玩的PS4游戏，走完剧情；
9、重新开始写小说，试试比较文学的写法。

可能正因为这9个目标很小，所以我才都能达成。放眼四望，知道了天高地厚，却还是不懂得虚心，只知眼前——谁叫我是个实心的胖子呢？

反面的例子，可比我的小目标刺激多了。有一个知名开发商的豪宅别墅盘，居然只有几十万营销费用。结果人家硬是花了其中的90%，找了一堆屌丝洋人，在迪拜假装开了场发布会，然后拼命散播出高价传闻——最后跳水一半开盘，每个买到房子的业主，都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即将住进世界级的华府。

就像这个项目的老板对我说的：“玩虚的，你不懂。” 嗯，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