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书的生命力在于人性关切。
1
在几年前,我对西方小说是有一些成见的。
百度一下“世界名著”,冒出来的全都是西方小说。“为什么没有一本东方小说呢?”我一直不得其解。有人说,西方的文字同宗同源,在世界普及的比较广。而我们的小说很难翻译成“世界语言”。有人说咱们的小说是不错的,比如有捣鼓《三国》的世界性机构,还有高深莫测的红学会……我国的七大古典名著确实都很棒,我也都读过,有些书还看过不止七八遍。
但是有个事实,它们确实不在“公认”的“世界名著”之列。
我认为世界有偏见。
很多年前,我哥留了一本《堂吉柯德》在我家里。当时我哥说,“这本书好看。”
而我认为,有《西游记》好看吗?……直到那本书覆了厚厚的灰尘,好似出土的文物。
其间还看了几页,觉得不就是一个患妄想症的糟老头故事嘛。因此那本书放在书架又是几年——陈列物。
再后来,一时间找不到书看。决定不要浪费了这本小说。不然朋友到家里来说,“呀——你看过这本书吗?”
这绝对是让我脸红的事情。就好比十多年前,我看了一半的《忏悔录》,却冒充半个高卢人迷那样傻缺。
我开始看《唐》这本书,我是带着任务。由于文化、理念的差异,刚开始确实很辛苦。因此,我就查资料,了解作者的生平,时代背景、“勒班陀战役”、“纳瓦里诺战役”,也了解塞万提斯的被俘、甚至对后文艺复兴、新教改革、希腊故事、城邦文化,以及人名、贵族体系……查阅。总之,要真正读懂一本西方小说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因为《唐》是一本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小说(出版于1603年),我读的还是比较认真的。后来就越读越有滋味了。
最终这本书用了一个多月看完,书中到处都被我涂鸦,而复读只需要十天时间。
这是一部描写很多有意思的人性的书,哪里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呢?
2
我承认,我开始对西方文学有了一点点兴趣。因此,我才开始看高卢人、英国人、俄国佬的小说。
尤其是俄国佬的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由于历史和民族的原因,我们一般尊称他们为“老毛子”、“熊”什么的,喜欢把战争和野蛮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解的是,那些小说里的人物个个都是“人”。我一度认为可以秒了高卢人的胸襟和情怀,他们在包容性、对人性的关怀和理解不止甩个别高卢人一条华尔街。
比如战争和平那本书,里面竟然连一个称心如意的坏蛋也没有,即便有,一个为国捐躯,一个也做了英雄。而悲惨世界里光那个泰纳迪埃就能使人恨的牙痒痒;还有基督山,作者卖力塑造的正面角色唐代斯,他的复仇却令人不适不齿。在另一个俄国佬的罪与罚里,那位主角——拉斯柯尔科尼夫——这位锤死放债老太婆、斧砍老太婆妹妹的主角。作者怎么写他呢?而且充斥着理解、同情,甚至“合情合理”的好人,还抱得美人归。当然了,作者终极意图是在鞭策、挖掘、揭露,找病根——是的,世界有病,得找到病根。
再说说安娜·卡列尼娜吧,在世俗眼光里她是一位不名誉的女人。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这种情形简直不可接受。本来很好的一个家庭,有可爱的儿子,丈夫也是部长。按说应该是幸福家庭了,可是她却因为丈夫世俗、一身官场气味;出轨、私奔,甚至“赖着”不离婚……真是大跌眼镜。
当然是悲剧了,可是丈夫却表现了极大的、痛苦的包容,并收养了婚外生的女儿。堪称绿帽子协会的标兵楷模。
几乎可以颠覆几千年遗传下来的婚恋观,脑子都被洗没了。
在俄国佬的小说里你确实恨不起来,因为他们描写人性。甚至决斗场面都“温情脉脉”。
对于人性,我一直持一种观念:人有我有,我有人有。只是表现的程度、烈度、纬度不同而已。就像浮士德里格蕾丝说的“向我举起的利刃,早已砍向人们的项颈。”
你很难看到令人赏心悦目的说教、鸡汤、三纲五常。
英国人的书我确实看的比较少,但是英国人的书仇恨也不多。
尽管高卢人书中充满仇恨、人性反差。但爱与和解还是主旋律,不过相对于俄国佬的爱与人性解读与深度、宽度,高卢人得垫好几本好书。
当然了,时代背景很重要。时势造英雄嘛。
——我总结一点,西方(指十九世纪以前)的好小说,他们更多是在找方法,找病根,找源头,找出路。
比如在白痴里,叶甫盖尼有一段关于自由派的“独到”观点,他说,“只有在俄民族里的自由派才是真正自由派。”这当然是令人晕眩的观点了,说白了,还不是阉割的思想——这就是病根。
3
反观我们自己接地气的小说——我绝无偏见——我们确实很多停留在现象级。上过初中的人都看过鲁迅的书,但是我发现,很多都是现象级的。挖苦、讽刺、揭露、愤懑、仇恨,甚至狭隘的抛弃与自我抛弃。当然了,我也认为,终极目标是唤醒沉睡的人们。
这是进步的,但解决不了问题——八十多年了,解决了吗?总令人自卑。
水浒里的杀戮、三国里的英雄主义,就连西游也充斥暴力、毁灭。在血腥和仇恨上,聊斋也不甘示弱;真正有营养的还是金瓶、儒林、红楼了,但也不是很多——若兜着功利之心很难品味出墙的红杏。
以上都是好书,都是好作者,不乏伟大的作家。但是我要说的是,他们不一定有好的思想,好的胸襟,好的情怀。
即便是现在,我们仍然只关心现象。看看电视剧吧,里面也充满痛苦的矛盾、对立,甚至是仇恨——坏人必须要有坏模范,好人要好成鸡蛋;好似没有这些根本没有人去看。
本来咱们就没有进化完全,还来添麻烦。
因此,我们仍然停留在消费野蛮,消费矛盾,消费偏见,消费坏蛋,消费极好人,消费善良与丑恶……这些还远远不能满足。
4
我一度以为,制造对立情绪是无益于解决问题的——用毁灭消灭对立面本身就是毁灭。
正如歌德在浮士德剧场那一幕就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剧场经理要世俗的、吸引眼球的、刺激的歌剧。而浮士德怎么能满足这些呢?歌德却在席勒的教唆下,前后花了六十年时间写了这个诗剧——她本身不是为市场而生。
我不是说市场不好,而是说艺术不为市场而生,但艺术确实是有市场的。
我们要故事,要对立情绪,要坏蛋,要丑恶的人,要善良的人,要振臂一呼的英雄,要德高望重的智者,要撕心裂肺的噱头,要大喜大悲,要揭露,要讽刺,要正义战胜邪恶,要很多很多——只要能吸引眼球,要把观众带到电视机前,带到电影院去花钱。
唯独不要爱与宽容。
或许人们喜欢报复性消费吧。
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的坏蛋呢?又哪里去找那些德高望重的英雄呢?又是谁制造了坏蛋呢?又是谁制造了英雄呢?还不是我们自己。
正如道德经说,“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这个话得反过来说,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捣鼓出来的——熟视无睹,姑息养奸;要么只关注现象级,而不找病源,要么把希望寄托于毁灭和让英雄去毁灭……
其实都是人,是人就的有人性,大家都一样的。
就像那位写战争的俄国佬,他怎么理解伟大呢?他说(大致意思)伟大不是你干了什么事,而是一颗伟大的心与胸襟。你看俄国佬的书根本就恨不起来,哭不起来,伤感不起来,当然了震撼还是有很多的。但是你能说他们“不好看吗?”(有时确实不好看);你能说“写得不好”吗?反正我是不敢说“不好”。
5
昨天还跟揽月老师聊到洋书的问题,我们都有一个共识,西方书毕竟是西方的,咱们的书接地气,——我也认同这种说法。毕竟人总是对自己的族群情感优于其他族群的情感,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是割舍不了的。而且我们的文字里确实有非常杰出、独特的表达方式。抛开这个血脉不谈,东西方之间人性文化倒是一致的。比如他们一样注重家庭,崇尚圣洁、自尊;他们爱善良,喜爱正直;有系统的道德观、恋爱观——有时候你根本无法识别东西方的差异,就像两只蹲着的兔子。
还有就是文字翻译的问题,我觉得字常用的就那么几个,何必搞得高深莫测故弄玄虚呢?(能写也人家的本事,毕竟有的表达非常独到深刻)白话写东西也很有意思。只要把意思搞清楚就行。咱也不是专门从事文化写作的学者,管他的,能受益就行。才不会像陀思那样为了研究叔本华专门去学德语呢。
我看的书确实不多,即便是我的一些感悟,也充满了偏见与无知。写点东西吧,既肤浅又言之无物,除了好大喜功还形式主义。这也是令我痛心疾首的地方——思想这个东西确实不好掌控,哪怕是自己的脑子——也有被门夹的时候。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谁不想夜郎自大一把呢?
我只有不断地努力学习与摸索了,得找到病根吧;我确实喜欢思考,在一些问题的思考上,甚至会半夜惊醒。对于思考与遣词造句,我仍然更喜欢思考。
有思考才有思想。
总之,反正我觉得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生活,思想比知识更重要;人性比故事情节重要。
最后补充一点,我浅聊的以上内容也只是现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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